第二章故人
陆城捉弄了好一会儿,最终被宁怀尊赶了出去——他要梳洗整装,只因魔教今夜的晚宴,是葬花山庄庄主慕迟的接风洗尘之宴。
陆城一打听,才知道情蛊的药引是慕迟亲自送来的,再加上几日前君零传书召宁怀尊回教,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就很明朗了。宁怀尊身上的情蛊是半年前在葬花山庄办事的时候被下的,药引却现在才送过来——慕迟是算好时间的,并没有任何遮掩的打算。打曲淮知道情蛊误主的那一刻起,慕迟的目的就达到了。所以解药迟迟未送来。
晚宴和陆城关系不大,所以他中途离开也无可厚非;而宁怀尊不同,除了致谢,还需要敬酒,即便他心知这蛊是慕迟动的手脚。陆城觉得,宁怀尊一定要憋屈死了。好在君零身体不好,先行离开了。教主已经走了,那剩下的人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最后,宁怀尊没有走,慕迟也没有走。
宁怀尊坐在软垫上,低垂头思索着,手中紧紧握着酒樽,刻纹压在指腹上略有些痛,逼着他无法静心思考。最终还是忍不住抬起眼,一眼便看到对面的慕迟也这样看着他,嘴角边的笑意若有若无。
“要不一起走走?”慕迟问道。
宁怀尊抿了抿唇,含糊地应了一声。他带着慕迟向殿外走去,外面就是天高地远,月明星灿,一眼望过去只有皎洁的光芒照在山坡尖上,深色的一块儿地被涂抹上了乳白色光镀,温润得让人心舒。两人站在坡下,宁怀尊凝视着那一块斑驳的亮处,突然想起已故的一位同事的堂主——他生前最爱去坡上看月。
慕迟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宁尊主可是有话要问我?”宁怀尊将注意力收回,思来想去,发现自己有太多的问题想问,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问起。慕迟似是笑了一声,道:“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下蛊给你?”
“……”宁怀尊有些尴尬地看着他。
那人点点头,故作严肃道:“君子成人之美,于在下而言,举手之劳。”
“你!”宁怀尊猛的回过头,怒目而视,“不要欺人太甚!”慕迟也不恼,抄着手,站在那里含笑看着他。宁怀尊被他这么一看,登时觉得满腔怒火都化作了烟云飘散,只剩下满满的无力感和羞愧。
“曲淮她还好么?”慕迟问道。
“你怎么不自己去见她?”宁怀尊没好气地道。
“见她?”慕迟重复了一遍,喃喃道,“我要怎么去见她?以什么身份去见她?她恨我都来不及。”
宁怀尊愣了下。慕迟站定,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神色空洞。月光从云层后倾洒下来,迎面照在他脸上,经久岁月依旧平静如常,实则不怒不喜。宁怀尊多年以前曾见过慕迟,天下人说曲淮苦苦追求慕迟,但当年发生了什么,也只有两个人才真的知道。
“天下人说我冷石心肠,”慕迟垂眸敛眉,慢慢地道,“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他抬起头,直直望进宁怀尊的眼中,看见自己满是苦笑的脸,“不爱,就要判处错吗?”
如果当年曲淮嫁给慕迟,高兴的是曲淮,满足的是曲淮,幸福的也是曲淮。在别人眼里,这是个好的结局,漂亮的姑娘嫁给了他的心上人,但是恐怕没有人会考虑慕迟的想法。慕迟不会高兴,不会满足,更不会幸福。所以慕迟拒绝了。
曲淮没有错,慕迟也没有错。
宁怀尊瞪大了眼睛,风从面前急促刮过,月前风底之间,山坡上的光影都摇晃了起来,或远或近,令人溺于一阵窒息。宁怀尊不可避免地想起了曲淮,想起了曲淮望着他时那样平和又坦荡的目光,似乎早已将一切都放下了。慕迟似乎是察觉到了时间已晚,又一次朝他笑了起来,“晚了,在下先告辞了。”
“啊……”宁怀尊欲要说话,嗓子却干涩地只发出了一个单音,剩下的话哽在喉中。对方做了个揖,转身离开了。宁怀尊怔怔地看着那人的背影远去,一句还未说出的“她其实还在等你”最后还是吞入腹中。这此后,再也没有第二个机会让他说出来了。
*******
黑暗之中,君零一人和衣躺在榻上,双眼紧闭,呼吸绵长缓慵。
这里常常安静得连风声都听不见,甚至有时睁开眼,什么都看不见,连呼喊声都吐不出来。他一个人这样很多次,穿着这件她为给他挑的衣服,躺在床上,拖着这具早该入土的躯体等待着死亡。
晚宴让他觉得很疲倦。一切都是事先算好的,只是按照计划走了个排场给宁怀尊看,慕迟的那点小算计在他眼中就如小儿牙牙学语一般,稚嫩得令人无力指责。他只是充当了一个旁观者罢了。
君零没有睡着,事实上自君衍死去之后,他很少能入梦。因此,突然有温柔的风拂过他的耳侧,他清晰地觉得这就像她小时候趴在他身边,朝他的耳朵吹风,罢了还用手缠着他的脖子,用花言巧语说着不切实际的好听话。他仿佛做了一场十年的梦,梦中有白河袅袅烟散,青葱般的丘陵上转眼间铺满了十二月的鹅毛雪,她站在风雪之中仰视着自己,神情肃然庄严,脸上的表情执著得令人发笑。恍然间又是一片□□盎然,她遥遥站在不知名的花丛中,蓝紫色的花瓣拥簇着她的脸颊,她朝他笑着,神态中的单纯令他觉得太难能可贵。然而,最终梦醒时分,已是物是人非,难辨对错。
君零睁开眼,身侧有人站在那里,他望着触手可及的黑暗,缓缓
喜欢清欢未许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