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说,离别就是诀别。
不料,一言成谶,我终其一生,跨过万水千山,看过流水桃花,再也不能遇见他。
“离凰……”
曾经,我又一次出征。他白纱覆面,为我送行,却一言未发,只是转头离去。
凯旋后,我问他,不是说要送我吗,怎么先走了?
他说,每次都是我看着你走,这次我想让你看着我离开。
送别的时候,目送的那个人最痛苦,也最哀伤。
这次,我终于知道每次我出征后,他有多么的提心吊胆,生怕我再也回不来了。
可这次,送别的人是他,等我回去的人是他,最先离开的人……也是他。
终其一生,他都在等待中渡过。
可这次,他却再也等不到我了。
我卧病在床,数日水米未进。好奇我的身份,想来探视的人,全部被穆承岚拦在了相府外面。
但有些人是拦不住的,比如穆承岚自己,比如华禾,比如染樱,还有云间……
她们似乎觉得我指不定会寻死觅活,恨不得数十双眼睛不分白天黑夜的盯着我。
御医汤药不离我左右。
十几天后,我开始下床,饮食也回归了正常。
但……
清晨。
敲门声响起,“离凰姐姐,离凰姐姐,你在吗……”
三声落地,若我没应声,下一秒,华禾那小屁孩准能把门踢开。看见我没事,她就呵呵的笑两声,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扭头离开。
夜深。
每天六部的事忙得焦头烂额,穆承岚晚上还孜孜不倦的跑来我房间,美其名曰“请教国政”。
今夜,她又来了。
“又有何事?”
“大皇子出阁之日定在下月初,是大好的吉时。他虽比奇罗稍长几岁,但性格沉稳,定能妥善处理两国关系。”
“随从,侍卫,嫁妆,都一律安排齐全了吗?”
“礼部的规制,依照旧时的先例,分毫不缺。”
“如此就好……”见她没有走的打算,我不禁出声,“还有事?”
“咳……”她顿了半响,才道,“封漠业已同华龙女帝缔约契约,圣旨也随使团而来。现在,只剩下灵幽了。据报称,仇白蛉已然闭关,灵幽诸事已全权授予圣子仇蓝。”
“七大圣使没有阻拦?”
蓝儿的伤怕是早恢复了,但他丧失了摄魂的能力,又怎么能安然的继位圣司之位呢?
“他嫁人了,嫁给了仇白蛉的一个徒弟。据说,那个徒弟天资聪颖,而且是一位圣使的孙女,所以……你该明白。”
“这么快吗?”我淡淡的笑了,“大烈没有派人去相贺吗?”
“据说婚宴是按着灵幽的旧俗,分外简洁。我也是今日才得到的消息,已经派人前去补贺了。”
“暮染是个好姑娘,他会幸福的。”
幸福因人而异,我却有何资格淡幸福?
穆承岚也陡然沉默了,突然,门轻轻的被敲响,很有节奏……
“咚咚……”
“进来。”
门开,一道淡绿色人影在房外施施然行礼。素净的衣着和妆容,如雨天青绿的湖泊,纯澈干净。淡绿水罗锦,兰花绣纹淡雅。
那是个年轻男子,我从未见过。他正看着穆承岚,微微含笑,眉目清秀。见我望着他,也并无羞涩,含笑向我点头致意。
我心下有了计较,含笑望着右侧之人,“穆相好福气。夜深了,该回去了,莫叫人家等急了。”
她也不啰嗦,站起身,伸手按上我的肩头,“累就表现出来,在我们面前不用强撑着。我知道你心里有数,好自为之。”
“嗯。”我抬眸,拍了拍肩膀上她的手,“别担心,我没事。”
穆承岚离开后,房间又堕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敛了笑意。
心凉了,就像冷却的茶水。
不仅凉,而且苦。
月初,封漠使团归国。
随行的是嫁娶的銮驾,独依将同时嫁到封漠去。家国喜事,自然少不得热闹喜庆。
祭天典礼后,文武群臣送行,直至正阳门外。主持典礼的是华禾,六部尚书陪同。
我想去送他一程,尽一个长姐之责。
华禾说,“大哥,路上小心。”
“嗯,我会的。父亲做了错事,我不求原谅。但我已无法尽孝膝前,看我们弟妹一场的份上,希望你可以许父亲后半生衣食无忧,让他颐养天年。”
“我会的。大哥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
“好。”他最后看了眼殷都的故土,眼中铭记幼时到如今的记忆。
他穿着一袭凤冠霞帔,繁贵刻入一举一动中。他被左右的侍者扶着,刚准备要上銮驾,我喊住了他。
“大皇子……”他转身,我上前几步温和一笑,“此去山高路远,故国难返。但无论如何都记住,你不是一枚棋子,也不是一个包袱。你姓辛垣,是大烈的嫡皇子。”
“我明白。”他重重的点头,眼底有水浪波动。
“以后若过的辛苦,或者有任何难事。只要你差人书信刚致,大烈随即就会兵临封漠城下。你若不愿待在封漠,虽时都可以接你回来。你并不孤苦,因为你的身后是千军万马!”
他最后再拜,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臣子辛垣华禾,愿为大烈身先士卒。远嫁封漠,保百年太平!”
“恭送大殿下。”百姓皆跪,夹道相送。
临上车前,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底有莫名的情愫,最终,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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