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京城中大火的事毫不意外的被奏报了上来。
那时我正心虚地躲在太后寝宫里装病,对于这种始料未及的发展深感丢脸。
太后早些时候屈尊纡贵地来瞧了我一眼,看到我那满脸犯罪分子无颜面对世俗的羞愧神情,高冷一笑,走了。
又过了半日,消息传来,西夷人使者上书说,他们在中原呆的太久,所求之事没有兑现,但是考虑到中原地大物博,找个人也并不是容易之事,所以不急于这一时,他们准备走了。
我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
看来我昨天那一场火放的还是到位的,把这瘟神烧走,我能省好大的心,也能挺直腰板儿跟太后谈条件了。
没想到,传消息的人大喘气,话只说了一半儿,半晌才又接着道,西夷人找不到那位,决定退而求其次,要求与大昱朝联姻,求娶公主。
此言一出,朝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了一口气。
和这蛮子和亲是件好事,可以少打很多仗。
但是,有一件非常难解决的事——大昱朝没有待字闺中的公主了。
今上还没大婚,膝下还没有子女,先帝爷倒是有好几个闺女,不过去的去,嫁人的嫁人,根本没有适龄的了。
朝臣们担心就担心在这儿了,西夷人打到家门口,随便找个宫女封成公主嫁过去显然是对他们的轻慢,这是不可能的,所以这公主肯定要从宗室或者权臣家里挑了。
和亲是个苦差事,两国交战,一个不留神就先斩了和亲的公主祭旗,对于钻营权术的朝臣来说,和亲的闺女又不能给家族带来利益,一无好处,赔了夫人又折兵,别说是亲闺女不愿意送去,连送个养女来全这面子都懒得。
是以这群栋梁们一个个心里盘算开了,眼神躲闪,生怕皇上想起来他们家有个适合当公主的闺女。
皇帝自然懂朝臣们这些心理,他干脆没有问朝臣的意见,直接表了态。
大昱朝没有适合婚配的公主,随便送一个是看不起你们,所以你们西夷要不商量商量,回去洗洗睡吧?
朝臣们差点儿就跪下来三呼万岁大喊皇上英明了。
然而西夷人却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回答,不慌不忙的姿态仿佛是有备而来。
他说,不,据在下所知,大昱朝还有一个公主,是大昱朝皇上的亲妹。
此言一出,众臣哗然,唯有睿王面色淡然,嘴角似乎还挂着一抹笑。
皇上再次罢朝了。
而我听到这里的时候,心里毫不意外的咯噔了一声。起身就匆匆去找太后,走到一半儿,却又自己退了回来。
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些可能,但是,那不是我能参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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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了想,决定去找萧弄影。
那个被抓的玄武法王,我也许能从他那里知道一些东西。
玄武法王被押在川西王府的地牢中。
萧弄影一身玄色的锦衣,金线上的图案是栩栩如生的麒麟。他陪我一路下到地牢,一双丹凤眼若有似无地打量了几眼。
我一脸垂头丧气,懒得计较。
萧弄影倒是觉得有些稀奇。
“你怎么了?”他问,“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你有点儿……沮丧?”
沮丧这个词用的实在太正经,我强烈怀疑他本来是想说没种的……
我说:“早晨朝会的事情你听说了?”
他挑挑眉:“你把西夷人的驿馆烧掉的事情?我昨天不是就已经知道了吗?”
我:“……”
他看了我两眼,发现我确实不想有心情跟他吵嘴的样子,耸耸肩:“我当然听说了,不过,那些事情可能跟你想象的不一样。”
我一怔。
他拍拍我的肩:“皇家之事,你是没有权利去管的,掌握着最终决策的只有皇帝和太后,他们说你是,你就必须是,他们说你不是,你也就不是。与其想着这些你没有办法决定的东西,还不如放宽心,去听听我抓住的那个人给你讲的故事。”
他没有再给我说话的机会,带着我拐过地牢的最后一个转角儿,将我指向前方。
“他在那里。”
昏黑的牢狱之间弥散着压抑的气息,这里的条件比我和萧弄影之前待过的那家牢房条件更要糟糕,空间也逼仄了很多。
在这样暗无天日又狭小的空间里,人是很难不出心理问题的。
我隔着围栏看那阶下囚。
我没有靠的太近,虽然我知道,以他如今的状态,他是伤不了我的。
狗咬人也许不会死,但是没有人喜欢平白被狗咬一口。
他蜷缩着身体,背靠监牢,听得人声,微微动了一动。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脸漠然。
“我来了。”我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如果没有,你该上路了。”
他缓缓抬起头来看我,浑浊的两眼费力地分辨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焦距。
“谢南歌。”他说,声音像是撕裂的枯枝,一顿之下,又提高了一个调子,“谢南歌!”
我看着他,连回应都懒得。
已经彻底失败的人在我面前是没有价值的,以杀解恨才是我的最终目的,一只咬了主人的兽类被杀死是不会有人去同情他的,情分早就没有了,恨意才是最后的归结。
我手一晃,袖间的薄刃在牢狱之中闪过阴冷的光。
他的眼骤然惊恐的睁大:“你不能杀我!”
我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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