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各怀心事,屋内的气氛却出奇地和谐,叔嫂二人开开心心地闲话家常,伊藤明雪坐在一旁静静地倾听,偶尔还会配合地嫣然一笑;山本耀司本就不多言,此刻独自喝闷酒,倒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谈话间,屋外已然全黑。
“耀光,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伊藤明雪简直是如坐针毡,待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于她来说都是无尽的煎熬,心愿既了,何必久留。
“那好,我们就先告辞了!”山本耀光站起身,整了整西服,目光瞅向沉默不言的山本耀司,“大哥,明天上午我们就会出发回日本了,如果有时间,希望你和大嫂能参加我和明雪的婚礼。”
山本耀司端酒杯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接着,一饮而尽,但觉喉头如火烧般灼痛。
原以为已经不在乎了,见到她的那一刻,压抑的痛苦,被抛弃的感觉,被愚弄的感觉,慢慢在心底积聚,变成了深深的怨和恨,几乎快要爆发了。
见丈夫毫无反应,石井洋子急忙笑着答道:“只要耀司能抽出时间,我们会回去的。”
“那太好了!”山本耀光咧出大大的笑容,那笑容宛如从海平面升起的朝阳,既炫目又灿烂,任谁都看得出他正沉浸在幸福中。
走出大门,漆黑的夜空似乎早有预谋,久久酝酿的初春第一场雨不期而至,一霎时,雨点连成了线,“哗”的一声,像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从天空中倾泻下来,
“这么大的雨,你们还是在这里歇一晚吧!”石井洋子有意挽留,心中却难免有些不安。
伊藤明雪胸口一窒,无端地心慌起来,“不了!我们已经订好饭店了。”
“也好,反正都是自家人。”山本耀光也不推辞,一口应允下来。
敗耙光!”伊藤明雪瞪了一眼自作主张的男人,一颗心猛地往下沉,想到要与山本耀司共处一室,她的思绪愈发紊乱。
石井洋子吩咐下人收拾了两间客房,伊藤明雪借故早早进房休息了,剩下兄弟二人在饮酒聊天。
深夜,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打得窗户啪啪直响,本就烦乱的思绪,让这雨落得更无条理,伊藤明雪披衣踱到窗口,眼前除了黑暗还是黑暗,于是,阴冷的寒意浸上心来,只觉暗夜里的一切都是那么地寂寥凄凉。
门外,一个人影藉着黑暗的掩护,扭动把手,悄无声息地进入屋内,慢慢地,慢慢地靠近窗口的女子,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她紧紧拥在了怀里。
“雪!”
伊藤明雪呼吸急喘,心脏狂乱地跳动着,她没有挣扎,随着自己的心,静静地享受着久违的温存。
“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山本耀司压低声音质问,心揪得生疼。他的声音是那么轻而脆弱,让她险些再次沉沦。
“别问为什么,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她狠下心,冷冷地回答。
“结束?”他的唇角慢慢透出冷漠残酷的味道,眼神冰冷,“我不许!不许!”言毕,用力掰过她的脸,迫不及待地吻住她的唇,辗转着,吸吮着,他的嘴唇灼热滚烫,她的嘴唇清甜柔软。
“求你别这样!”她无力的反抗,不停地躲避。
他仿佛早已预料到,手指紧紧地箍住她的下巴,“我不会放开你的!你是我的,永远都是!”他低低的声音莫名地动人,让她仿佛中了蛊咒般有短暂的眩晕。
“我们已经没有可能了!你放过我吧!”她苦苦地哀求,泪水滴滴滑落。
山本耀司的背脊渐渐僵硬起来,心一阵疼痛,他瞪着她,下巴僵硬紧绷,良久,他突然笑了,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笑话,笑得眼眶有星星点点晶莹的水光。他脱掉身上的便服,重重扔到地上,瞳孔紧缩,眼底有深沉的光芒。
伊藤明雪惊骇地往后退,却已无路可退,伴着雷鸣和雨声,她被他狠狠地占有,一次又一次。
一道闪电划过,门外映射出一道斜长的身影,停留片刻,悄然而逝。
不知不觉间,雨已停,屋檐上的雨静静地、慢慢地滴落,望着沉睡中的男人,她伸出手,颤抖着在他俊美如斯的脸上,细细描绘着五官。良久,擦干眼泪,走到另一间客房。
“耀光!耀光!”她推了推沉睡中的男人,轻声地呼唤。
山本耀光睁开朦胧的双眼,狐疑地看着她,“怎么啦?”
“我们走吧!”她拉起他的手,似在乞求。
“走?”他抬眼看看壁钟,惊讶地问道:“现在吗?”
“是的!”她的语气坚决,眼神却带着忧伤。
“可是,外面这么黑——”
“求求你,我想马上走!”她的眼中泛出泪光,她怕,如果他醒了,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越早离开对大家都好。
“你别哭了,我答应你。”见她悲伤地样子,山本耀光慌了神,匆忙在一张纸上留下几句话,便带着她离开了。
——
“耀司!耀司!”石井洋子拖着笨重的身体,焦急地寻找丈夫的身影。
山本耀司猛然惊醒,感觉头像炸开了似的,“雪?”
她走了!再一次从他身边逃走。原来,人这一生中,唯独“离别”,才是真正的永远。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像疯了似地,投入各个战场,然而,随着太平洋战争的失利,伯父山本五十六的牺牲,失败的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他如同浸入冰水,心完全凉了,一股失望的苦水,淹没了他全部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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