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的时候,如意坊就炸开了锅。秋棠捧着从空无一人的屋子里找到的一封信,哭着同雪盏找到了薛冰若和如姨。
薛冰若和颜景然到达全安县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黄昏。她想不到能去找谁,情急之下,只好去敲了尚书府的大门。
行馆的小厮告诉他们,这两日棠云观正在准备祭祀礼仪。自从李侍郎李大人离开后,每日便只有王爷同高大人早出晚归,有时候忙得紧了,就简单在山上的小棚子里囫囵休息了。等到忙过这一阵就好了。他们若是要等,只怕是要到天黑甚至明日了。
颜景然想了想,将马匹交给行馆的人打理,让小厮请了当地的百姓带他二人上山。
他二人摸黑爬到山上的时候,沈雁杳正在道观旁边的小棚子里打水洗漱。映着昏黄的灯光,看到有人走近,他微微一怔,把洗脸用的干巾随手搭在胳膊上,走到外面接了盆凉水。
颜景然和薛冰若面面相觑。
颜景然上前,刚想说话,沈雁杳从他旁边走开了。
薛冰若在一旁道了句,“逸王爷。”
他没有答话,就着外间的皂台湿了湿手,拿着干巾拭了拭起身离去。
“意之……”颜景然犹豫了下,“你不知道,玉关她……”
他在棚子入口停下来,顿了顿道,“今日太晚了。我还有公务要忙,你和薛姑娘舟车劳顿,今日就先在山下行馆歇息吧。明日我派人送你们回去。”
月思从棚子旁边的暗影中走出来,拦在他二人面前道,“颜公子,薛姑娘,请。”
颜景然朗声道,“柳玉关离开了。”
门口那人身影一顿,随即噙了笑道,“思染如何也糊涂了。柳姑娘有腿有脚,自然是去了她愿意去的地方。”
她有腿有脚,更有一颗亟不可待的心。她若是想去哪里,他如何能够拦得住。
柳姑娘。颜景然听了来气,又知道他这时怕是愈加难过,只得矮了声音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你若是怪我那日瞒着你不告诉你你就直说,别整那些有的没的。”
他想同他发脾气来着。他这副要死不活的温吞水性子。他也就五年前领教过一次。
他和卫展刚刚知道那会儿。他是铁了心要来告诉他的。不管怎么样,他不想让他最后一个知道。可是卢小火派了雪盏过来,说她会亲自告诉沈雁杳。卫展斟酌一番,说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那时候他二人过来看他,有好几次他都想试探性的问上一两句,要不是卫展在旁边提醒他,他早就忍不住了。
沈雁杳幽幽道,“我没生气。”他说这话,竟像是……止不住的叹息。
他手放在眉心上,苍白的笑,“今天真的很累,你们先走,明天我下山找你们。”
颜景然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保不齐我们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把我们打晕了送回皇城去。”
沈雁杳没有说话。
薛冰若道,“逸王爷,冰若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此番再来打扰逸王爷,确实是冰若唐突了。只是此次事情非比寻常,玉关她……”
“薛姑娘不必再说了,”他打断她,“已经过去了,就算了吧。”
“算了?”颜景然与薛冰若面面相觑,“是哪个多嘴的王八羔子在你面前多的嘴?老子这就去打断他的腿!”
沈雁杳道,“不关其他人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自己的问题?”颜景然冲着他吼,“老五,你什么心思我看不出来?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你就心甘情愿的放她走?”
沈雁杳看着他道,“是,我心甘情愿,把她推给沈濬南的是我,给她写休书的也是我,是我让她走的,你满意了?”
颜景然上前,一抬手抡了他一拳头,“你还是不是男人!”
薛冰若拦住他,“逸王爷心里也不好受。”
沈雁杳抹了抹嘴角,没有说话。
“逸王爷,”薛冰若道,“逸王爷若是真的不愿意听,冰若就只有告辞了。给逸王爷带来不便之处,冰若在这里给王爷赔不是了。”
她说的淡然。转身欲走。
原来感情这东西就如滔滔江水,夜在月在,潮起潮落过后,早已不再是先前的模样。
她转身,袖子里却是不小心有什么东西滑落出来。
颜景然捡起来,丢给沈雁杳道,“老五,你不要后悔。”
是用红缎束好的发丝道。
沈雁杳眉头微蹙。
颜景然道,“是玉关的。那丫头说不会再回来了。”
沈雁杳眉毛一拧,“她,不是去太子府了?”
颜景然反问,“你写了休书给她,难道她还会收拾东西去太子府?”
他没有说话。她的心上人就在皇城里。他明明给了她梦寐以求的自由。
薛冰若把另一样东西交到他手上,“逸王爷还是自己看吧。”
歪歪扭扭的,是她的笔迹。
“世事无常,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万千世界,能够相遇,相识,相知已属万幸。玉关自知性情自私,感谢之言已道不尽然。至此,玉关再别无他求,只盼自己所念之人能够安好、康乐。
皇城里回忆太重,玉关只好将青丝留下,便作一缕青烟,化解心中所痴、所念、所牵、所怨。自此,如意坊只当再没有我柳玉关一人,万望如姨同众姐妹不必心怀挂念。
山水迢迢,明月昭昭。玉关从此便是只身一人,山一程,水一程,不过以天为盖地为庐尔!
另嘱:万祈如姨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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