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叔,欧先生他……”苏免对着羽陵欲言又止。
“免儿,你要说的便说。”羽陵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杯口隐隐地冒着白气。
“要来的总该会来,命挡不住,南暮恐将永沉海底。”苏免闭眼,蜡黄而毫无生气的面上,几缕银丝漂浮。
“南暮之祸……哎!苦了那一干半大的孩子。”羽陵手中的被子抖了抖,茶水撒在他的手上,热气自手边漫开,他只皱了皱眉,摇头。
“只恐,留下这空岛,他们是冲着糜海而来、冲着冥盘而来的。”苏免没有睁开眼,右手半撑着脸,一脸倦意。
“弃下南暮先辈,弃下千年誓言,弃岛而去——不忠、不敬!”羽陵叹气。
“师叔……大师兄他,还需多少时日?”
“三年五载……”
“那他……”
“南暮之主,岛在人在,岛亡人亡。”
“罪徒心中,恐要负了南暮,负了先人,我深知罪重,待一切完毕,必当陨首辞罪!”
“免儿,若羽勿还在,怕由不得你胡来!该放下的,不要记恨过深。”
“三师叔!如今,这荒岛上,就只系您年长一人,徒儿要做的无关南暮痛痒,世人都当苏免早亡,连先父也以为……还望师叔莫要恨我。”
“这南暮,不知从何时起,衰落、荒败,到如今只剩这空壳。天下大乱之时,也不知是什么景象。你我均是南暮罪人,先辈们的心血,如今却烂在我们手中……作孽,作孽啊——”羽陵站起身来,背手仰天踱进了殿后。
漆黑的夜,没有半点星子,大雨将至的浊湿感引得苏免一阵闷咳,她坐在来疆榻沿,望着依旧沉睡,但额角多了一块淤青,神情惧怖,手心仍是冰凉的她,心中涌起一股悲凉。
不远的桌案上,马桑一直望着她,见她一回头,倏地收回视线,转向了窗外,心里七上八下的。
“马桑——”苏免隐忍地咳了一声。
马桑又讷讷转过头,表情严肃,在她面前嬉皮不得,心想,来疆磕着了头,要该挨骂了!也只得,轻轻地应了声:“嗯,暮姑姑有何吩咐?”窗外响起树叶撞击的声音,海风也是冰凉冰凉的,马桑不由打了一个哆嗦。
“你过来。”苏免没转过头,依旧注视着来疆那隐隐闪着蓝光的璜玟坠,语气生硬。
马桑立起身,一抬手,桌上的宣纸被他的袖子一拂,连着墨笔,“啪”一声摔到了地上。黑墨斜撒,掩盖了半边飘飞俊逸的妙字。他一惊,心中暗骂自己的不小心,躬身想要去捡起,却见苏免忽地飘到跟前,比他先一步,捡起了纸笔。
眉心微皱,苏免赶忙摊开宣纸,腾空甩了甩,墨汁非但没有散去,却,慢慢的染出一条蜿蜒的墨迹,犹如涓涓而流的山中小涧。
纸上的字迹因着无人收管,日晒露侵,蒙了一层薄灰,已然有些模糊,字脚还有几团稍淡、层次参差的污渍。
马桑看得出了神,又听苏免一声不大不小的呵责:“做事潦草马虎,如何可成大事!”
马桑埋头,连忙回道:“马桑知错,暮姑姑教训得是!”
苏免轻轻将纸笔放回原处,细心铺陈开来:“以后,不论发生何时,你都当沉着冷静,对她不离不弃、以命相护!”
马桑一听,说不出什么滋味,先是一怔,而后,心里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一个劲儿拼命点头。
“如今,我只口头将来疆许了你,原着那日雪莲池中你瞧了她的身子。也只你是真心护她,信得过。”苏免坐到案旁,一面说一面新取了两张宣纸,提起笔,“本来要先告明你父亲的,念及当下情势,恐是来不及了。我现书两封信与你,一封交由你父亲,一封交与来疆。务必待携她离了南暮,到了孟虚山后,才可将此两信拆开。等一切完毕,我自会来寻你们,若她要在此期间伤了毫发,我定对你不客气!”
马桑咽了口口水,吸了一大口气,抬头望了一眼神色端直的苏免,又侧脸,望了一眼榻上的来疆,心里泛起的浪,不亚于几丈巨木的高度。风一直往屋里灌,他想去替来疆将床帷放下,但碍于苏免,也只得僵立在原地,心里像一团火在烧。
良久,他终于开口:“暮姑姑,风冷,马桑去把窗户关上,把床帷放下。”苏免没抬头,轻轻应了声“嗯”。
马桑提起重似千斤的脚,腿僵了一半,忍着疼痛麻木,向窗口踱去。刚想伸手拉紧窗户,抬眼,借着室内溢出的烛光,一眼望到黑暗深处模糊一团的白影。
尉瑶?马桑心中有些难安。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勾尉瑶,现在不远处,哭得已是两眼红红,泪水沁湿了手中素白的纱绢。她,听到了全部。
烛影深处,锦帐中,马桑静静地望着来疆再次被泪水沾湿的双颊,听着她轻轻地唤“洛大哥,洛大哥……”想要伸手拭去那泪渍,却又听到苏免唤了声:“马桑。”
他收回伸到一半的手,放下床帷,转身走了过去。
“这信,你且保管好。”苏免说着念了一句决,信封忽而变得很小,她把它们各放进一蓝、一红两个小囊中,递给了马桑,“记住,蓝的给来疆,红的给你父亲。务必携她,亲自送到!”
马桑双手奉过放入怀中,埋头作揖回道:“是!马桑必定不惜以命护她周全,断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家父必也将视她如己出!”
“到了离岛之日,切忌优柔寡断!这一干徒儿也必随你去了,你也应尽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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