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太过难过,却也只能将自己的头埋在颈项之中,将身子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着,咿咿呀呀地发出些断续的音节。
而当所有狐狸都耻笑她时,惟有她的母亲会用爪子替她梳理杂乱不堪的狐狸毛,拍着她的狐狸头,轻声安抚她,同她说:
“你同他们都不一样,你是这世间最厉害的小狐狸。”
她知晓自己天资愚笨,然而母亲这样说,她便总觉得自己同旁的小狐狸,有那么些微的不同。
她想,她一定要当真成为这世间最厉害的小狐狸。
然而还未等她做上这世间最厉害的小狐狸,母亲便永远地离开了她。
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深夜,母亲外出觅食,她躲在洞口,静静地等待母亲的归来。
她太过蠢笨弱小,母亲从不敢让她深夜独自外出,是以母亲虽然始终都未曾归来,她都谨记着母亲的话,只在洞口候着。
她等了许久,未等到母亲,只等到一个提着赤色狐狸皮的英伟男子,他的装扮十分奇特,猎手不似猎手,方士不似方士。他迈着极为沉重又极为缓慢的脚步,一步一步,穿越那些泥泞的山路,来到她身侧。
待到他走近,她便看清了——
他手中那沾了血的赤色狐狸皮,便是母亲那一身漂亮的皮毛……
她满心悲怆无以言说,下意识地便开始呜咽,不设防身子却被人整个提了起来。
“你是这赤尾狐狸的幼子?啧啧,你这皮毛,远不及你母亲,取了也没什么用……”
他好似思考了一番,又将她向上提了提,逼得她直视他的眼睛。
“这双眼睛倒是不错……你以后便跟着我吧。”
她的眼中猛地迸发出一些凶恶、略带嗜血的光芒,她从前被其他小狐狸欺侮,都是忍着挨着,不愿与他们交恶,然而今日却无法继续这样隐忍下去——
眼前这个男子,夺了这世间惟一疼惜她的母亲的命,叫她如何隐忍不发?
她状似无意地伸了伸并不锋利的爪子,而后猛地伸向那男子的脖颈,眼看就要刺破,说时迟那时快,男子原本那提着母亲皮毛的手立时提了上来,生生地劈向她的爪子……
痛。
痛到难以言说。
她被男子猛地丢到地上,只来得及发出“呜呜”的两声叫喊,便痛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亮,她眯着眼瞧周身的环境。
眼前这深绿色的古桐木参天蔽日,四围几乎密不透风,明明是白日,却好似身处幽冥之穴,能瞧见的,只有自个儿的身子……
唔,还有前方那棵古桐树下坐着的男子。
他正用纤长的手指梳理着手中的赤色狐狸毛,瞧见她醒了,笑笑地将狐狸毛放下,而后走到她跟前,将她提了起来。
“这是哪里?你是谁?”再度醒来,她竟已忘记前尘往事,脑中除了自己的名字和自己是只小狐狸外,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叫谢子染。”
谢子染,这样好听的名字。
这样好看的人。
“你不必总是那般愣愣地望着我。既已跟了我,便该有一个身为灵宠的样子。”他将她从怀里掏了出来,再一次将她举到头顶的位置,直视她的目光。
说来也怪,她记不起从前,可这个她甫一睁眼便见到的人,却同她签了生死契,要她跟随他,成为他的灵宠。
这天下的小狐狸这样多,她又是这样不出众,唔,甚至还有些笨拙。若选灵宠,何必选她?
她思虑了许久,也没思虑出个原因,这便总是愣愣地望着他,想要望出个究竟来。
其实他并非方士,亦不是猎手。
他乃是方西一界世家谢家的三公子。
方西谢家,通阴阳,晓天道,受财办事,从不失手。
他这一行,是东坊的一处大户花重金请来的。
这东坊说来也怪,从前万儿八千年也没出个劳什子事,众人皆道乃是一处难得的宝地,有许多商户赚够了钱财,便慕名来此处安度余年。可偏偏这几年,怪事接二连三——
先是坊主的千金被人所掳,待寻到之时,已只剩下骸骨。
再有众位妙龄女子仅是待在闺阁之中,便不见了踪迹,连骸骨也寻不到。
再后来,坊间的人竟大都沾染上了一种怪病,白日沉睡,夜里便形同枯槁一般,僵着身子一个个跑出家门,一致跑去坊外的一条长河前,泡在那河中,直到旭日东升,便再度归家,陷入沉睡。
周而复始,叫人又惊又惧。
这位请他来的大户人家,万幸都还未染上这种怪病,然而日日见坊中的人如此,怎的不害怕?
“这样说来,你们既还没有染上这种怪病,为何不带着一家老小离开这里?”谢子染坐在大户人家的前厅中,一下一下地敲着大户家甚名贵的红木桌,问道。
“谢公子有所不知,老朽同这东坊的坊主有过命的交情,当年也是因了他才带了一家老小前来这东坊安度余生,老朽之子还曾与那坊主的千金定下一门亲事,可惜……”大户人家的当家摇了摇头,露出极无奈的神色,却又坚定地继续道:“老朽一家在这里已然十多年,就是论道义,也不能放任东坊就这么被邪祟毁了去。”
谢子染表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另一只手却不知何时伸进了怀中,捏着小狐狸的颈项,冲那大户人家的当家道:“这事交给我,你大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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