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落霞苑那头没什么动静,沈连城李霁一早却是收到了韩府的帖子,说是特意为他二人准备了一场家宴。
原本,沈连城也是打算这天陪着李霁登门拜见韩大夫人的,先收到对方的帖子,倒有些惭愧。
这场家宴,最兴奋的莫过于韩阙。见着沈连城和李霁,他便生了好一番怨怼,字字句句说的,皆是二人隐婚,他一杯喜酒都没喝上。
为此,宴席之上,他一杯接一杯直劝李霁酒,以至于李霁这一回,当真醉得不轻。
沈连城扶他回厢房歇息,韩阙却跑了来,神秘兮兮地将她带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嫂嫂,你跟我去见一个人。”
“见何人?”沈连城感觉事有古怪。
“待会你就知道了。”韩阙急急忙忙地,甚至是拉扯。
叔嫂有别,沈连城挣了挣,端正了身子道:“我去就是了,你在头前引路。”说罢唤上青菱,随了他的步伐。
韩阙一直将她带到了自己所居的苑落,进屋之后,便将一众伺候的仆妇都打发了,看了看青菱,还是忍不住问一句沈连城:“你这奴子信得过的吧?”
沈连城点头。
“那好吧!”韩阙方才冲着内室喊了一声道:“严公子,你可以出来了。”
严公子?沈连城正诧异于是哪个严公子的时候,司空府长孙严孝宽着一袭白色襦衫从帘后走了出来。
他走上前,温雅地向沈连城施了一礼,“女公子,别来无恙。”
沈连城屈膝还礼,眸间的诧异之色已然隐了去,而转为心底里的迷惑和不解。当初帮过自己一点小忙,就让自己记下那份恩情的严孝宽,如何出现在了韩家,出现在了韩阙的屋里?
“是严公子要见我?”她气定神闲地看着他,并不显露心底的惊疑。
“正是。”
“你们聊。”韩阙说着就要出门。
“等等!”沈连城叫住他,这有失礼数。“现如今我是你表兄的妻子,可跟从前不一样,你留我与严公子独处,不合适。”
韩阙讶异,看了一眼青菱,“你这奴子不是在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就在外头,严公子还能对你怎么着不成?”说着不禁发笑,没心眼地重新迈开了步子。
他还是从前的韩阙,还是个孩子。沈连城皱了皱眉,想想也便罢了,直问严孝宽,“如此神秘,找我有何事?”
原来,严孝宽自从与韩阙结识以来,两人便成了好友。近来,严孝宽家中生活坎坷,遂早出晚归,躲到了韩府。今晨听闻沈连城来府赴宴,才央求了韩阙帮忙见面。
“今年乡试,我又名落孙山了。”严孝宽解释罢,言及此处,神色顿时变得黯然。
“我能为你做什么?”沈连城快人快语,直入正题。
“我听闻女公子的长兄今年春闱,以第一名的成绩成为了贡士,又在殿试上大出风头,得了一甲探花!”严孝宽说着,眼里隐隐泛着欣羡的精光。
说起这件事,沈连城心中暗自生叹。
在别人看来,长兄沈庆之得了个一甲探花,是为不得了的喜事。而当日,沈庆之在殿试上得了一甲探花,回到太傅府却很有些沮丧。长兄的目标,可是状元。更莫说后来天子将他安排在了春官府,担着一份可有可无的职位。
并非长兄不能担当重任,而是天子在针对沈氏一族,是天子有意打压。那个时候,沈连城正紧张着自己的婚事,一直忙到现在,都还没跟长兄好好地聊过。但不知长兄,有没有洞悉这一切?
“庆之兄在京都学习过一阵子,长进就是比一般人快。”
听到“庆之兄”三个字,沈连城猛地回了神。适才还是“女公子的长兄”,这下就变成“庆之兄”了?这个严孝宽,倒是自来熟。
“我也想去京都见识见识。”他方才直奔了主题,“女公子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我如何助你?”沈连城想了想,不免发笑,“你想去京都,还不是想去就能去的事?要我一介女流助你何为?”
“我听闻,世子在尊太公门下做了僚客,女公子可否与尊太公说说,也让我在他门下,做个僚客?”严孝宽说罢这话,屈身向沈连城拱了拱手。
“你一个连乡试都没过的人……”沈连城不是瞧不起他,这是一种本能。他有何长处敢求自己这件事?但言及此处,她话语戛然而止,只因她的夫君李霁,可是连童试都未参加过,不也入了祖父门下么?虽然是郎婿的关系,但说出去,总不好听。
而听了她这半句话的严孝宽,脸立时羞红了,但他还是鼓足勇气道:“在尊太公门下做一个僚客,我接触的能人多了,思想开阔了,明年的乡试,未必过不了的。便是过不了……”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听闻尊太公唯才是用,在尊太公门下,我未必只有科举考试这一条路可走。”
这才是他打的主意。
沈连城的目光将他上下扫了一遍,禁不住再次打量。风雅出尘的样貌,隐不住的卑微,又藏着一丝精明和狡猾,到底是过不了科举这道坎,踏不上仕途,却又那么地渴望,想改变命运么?
让他拜在祖父门下做一个僚客,于沈连城而言,举手之劳。但她未必就能促成此事。为此,她告诉他:“我回了京都,自会与我祖父说明。至于你能不能顺利地到太傅府做成僚客,还看你自己本事。”
“多谢女公子!”严孝宽高兴不已,当即又向沈连城施了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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