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我揉揉用力两鬓,推开窗子。
大雪依然未停,但却不是鹅毛大雪,而是片片雪花夹杂密密麻麻的雪粒子直砸下来,这种雪最易结冻,我正在惊喜,眼睛余光处却见娘亲一动不动站在自己房前的雪地里,她面蕴浅愁秀眉微颦,微抬着头,斜望向对面的山尖上方。
不知她站了多久,发间、肩头……落了厚厚一层雪。
我心中一窒,提步就欲向房门走去,未行两步,心中一动,又停下脚步,走到镜边,抿嘴微笑起来,笑一会儿,觉得笑容很自然。这才轻快地向房外蹦跳着跑出去,“娘亲,雪真厚,怎么不早些叫醒我,咱们一起堆雪人,可好?”
娘亲微愣了下,后微微一笑,伸手揽着我,笑嗔道:“小丫头,昨晚喝酒喝难受了吧?”
我摇摇头,嘴硬着矢口否认,“哪能呢?”
自此之后,我总在娘亲出神之时适时出现,可是虽然如此,她高挑的身子依然越来越纤细。
……
沿着蜿蜒山道疾行一天,终于在天色将黑未黑之时赶到了常去采购的小镇。街上行人脚步匆促,自我身边如棱穿过,我有些六神无主,不知该去哪里寻找耶律宏光。
左看看,右望望。
心中的不安慢慢变成恐惧,我站在路口,凭着脑中印象向左转,走了会儿,‘邗家米铺’映入眼帘,停步驻足向内望,幸喜店中掌柜王爷爷还在,我心中一喜,提着裙角迈入高高的门槛。
柜台后的老人抬起头,提起油灯细细打量我一会儿,奇道:“你是小蛮,你怎么一个人来买米,而且还这么晚,你鬼叔叔呢?”他边问边提灯走到店门向外张望。
我拭去眼角泪水,轻声道:“我不是买米,鬼叔叔没有来。”
他回过身,面露讶异:“咱这小镇地处宋、契丹、西夏交界,胡汉混居,你一个女孩子家单身出门,你家人不担心?而且,这次你也没带面纱,若不是你衣衫料子罕见,老汉我还真认不出是你。”
我心中焦急,截口问他:“你可知道耶律宏光家住哪里?”
他面色微变,似是没听清我的询问,不答反问道:“宋国王耶律休哥之孙,耶律宏光?”
我摇了下头,想一想,又点点头,道:“我不知他是不是耶律休哥的孙子,我只知道他叫耶律宏光,别人称他王爷。”
他把油灯放在柜台上,领我坐于桌旁,道:“既是称他王爷,老汉肯定他是耶律休哥的孙子,……。”
我再次截口问:“他家在哪里?”
王爷爷顿了一下,语重心长地劝阻道:“小蛮,咱们都是升斗小民,在乱世中自保即可,咱不能招惹这种人。另外,你出门时,家人知道不知道……。”
我再次打断他的话,忙不迭地道:“王爷爷,蛮儿只想知道他住在哪,不会惹事的。”
……
一个时辰之后,外面天已漆黑。
王爷爷合上帐簿,站起来。我忙起身,走到柜台前,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捋了把胡子,轻轻摇头,“小丫头,这么会磨人,耶律宏光远在燕京,骑马也要三、四天的路程。”
燕京,岂不是爹爹的故乡。
一举两得,既能要回娘亲的面具,又能看看爹爹生活过的地方
我暗自高兴了会儿,转念又想,骑马也要三、四日,若要徒步,岂非得十天半个月。而我身上并没有银钱,想到这里,心头又是一黯。
王爷爷轻叹一声,“老汉的东家韩公子家居燕京,这一、两日查完库存就会回去。只是,他愿不愿意带你一起走,老汉我也不好说。”
我眼睛亮起来,上前扯着他的袖子不住摇晃,软声磨他,“王爷爷,求你为蛮儿说说情,让他带我一起走。”
王爷爷不住摇头,“……老汉我应该送你回家才对……。”
蓝天、白云、大地,天地之间汇成一线。远方天际,云朵低低得压在青黄色嫩草上,别有一番美丽。牛羊成群,牧人悠闲地或坐在马上、或仰卧在地上,……。
我只顾掀帘向外看,一时之间竟忘了身后还有一人。
正看得入神,一声淡淡的、无一丝情绪的声音响起,“耶律宏光拿了你什么物件,令你不远千里也要寻回?”
我放下帘子,仍缩坐在一角。
他斜依在软垫上,静静地盯着我。我亦默默地回望着他,不作声。
这两日内,这个问题他已问了不下十遍,而我依旧用沉默来回答他。刚开始,心中还担忧他会因此而轰我下车,可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的心胸并不是我所担心的那么狭窄,他并没有这么做。
仍是他先收回目光,嘴角微抿,似是自嘲地轻笑了下,再次闭目养起神来。
趁这工夫,我仔细打量起他来。
他身姿修长气度极淡雅,剑眉星眸梭角却分明。他是生意人吗?为何我觉得不像呢?我静默着深究许久,心中猛然憬悟,为何我会认为他不像。
他太像一个人,就是我一直寻找的耶律宏光,不是容貌,而是神色表情及气度。他们都是自骨子里透着清冷高洁,表情虽稍有不同,但那股子倨傲却是相同的。他们之间,唯一的差别是,耶律宏光身上霸气冷睿浑然天成,而眼前的韩世奇浑身上下透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令人不敢轻易与之接近。
他眼未睁,淡淡地道:“不要这么看我。”
我脸上一热,慌忙收回目光,讪笑着道:“韩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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