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紫儿此时正走到一个八九岁的男孩面前,微笑递过手里最后一个烧饼。这个小男孩裴紫儿之前没见过,可能是才流落至此的难民。他身上是破得不能再破的衣衫,沾满了草屑和污渍,看得出来他一路上吃了不少苦。而他脏脏的小脸也有一些明显的伤口。另一边的灾民都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只有他一人是孤独地蹲在无人理会的墙角。
男孩看到一双穿着绣着精致花样绣花鞋的小脚走到自己面前,下意识地抬起头,见一个眉目如雪,笑容明媚的小女孩正递出一块温热的烧饼,香气引起肚子不停地翻腾。男孩冷漠地站起来,挪到一边,不理睬身旁的裴紫儿。
裴紫儿不明白为什么他不接,仍是执拗地走到他面前,递出烧饼,眼里是不容驳回的坚定。
叫落尘的小男孩就站在客栈门口一动不动凝视不远处的两个孩子。
脏兮兮的小男孩还是没有抬头,任凭肚子饿得咕咕叫。两个同样执拗的孩子就这样僵持着,另一个男孩始终立在那儿默默凝望。
直到日头开始偏西,子时已过,裴紫儿手中的烧饼早已冷却。那个执拗的孩子始终如一,毒辣的太阳这时已驱赶走绿荫,开始炙烤这一片街市。
街上行人各自寻了避暑之地,赶路的不再赶路,摆摊的也搭起了凉棚。行人稀少的街上,只余三个素不相识的孩子僵持着。
汗水从裴紫儿脸上连珠似的落下,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殷红,小嘴却始终紧抿,倔强坚强。男孩始终不曾抬头,这样的施舍,他宁死也不接受,可偏偏遇到的是不屈不饶的裴紫儿,他心里在赌,可是,随时间渐渐过去,心里渐渐没底了,这样的女孩子承受得了毒辣的太阳吗?心里担心是担心,他却始终静默不语,希望小女孩自行离去。
“噗通!”裴紫儿终于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晒化一般,虚软倒地。
男孩蓦地一怔,呆呆望着近在眼前的可爱女孩潮红的小脸,大脑短路。待反应过来想去扶她的时候,一袭白衫的落尘,已将裴紫儿抱进怀里,淡漠地看了一眼他,就头也不回地进了客栈。
“小紫儿,小紫儿怎么啦?”桃先生一脸着急,连店铺都顾不得了,就抱着虚弱得如同一张纸的小紫儿奔向她的家。
外面的男孩看着快速离开的掌柜,眼神复杂,略微思索一番,也跟了上去。
“李大哥,你也懂医术,为什么不给她看看?”落尘说话的时候,淡定无比,完全不像一个七岁的孩子,偏偏脸上稚气未脱,小得很。
“落尘没有学医,自然看不出来。这小姑娘是先天阴气多,阳气极少,已是半踏进鬼门关的人了。”年轻儒士惋惜摇头,落尘面现惋惜的同时也是心中一痛,他自己却不知是为何。
“李大哥号称鬼医圣手,难道也没有办法吗?”
“不要说是我,就是神仙也未必救得了她,要看她的造化了。”
“那她会死吗?”
“死?那是迟早的。你......”说到这儿,儒士突然低头去看落尘的眼睛,顿时又惊讶又是叹息。这小子,只怕一见面对人家就有了好感。只可惜,造物弄人人自欺啊。
“李大哥,我们可以在这儿停留长一点吗?”落尘闷闷地问。
“行啊,五天之后再走吧,再晚就不行了。”估计是想看到小姑娘平安,据说,裴家医术有其独特之处,正好也可以见识见识。年轻儒士看看落尘,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裴大夫,裴大夫,快,紫儿,这是怎么啦?”正在坐堂看诊的裴岚,一听到急切的声音,心里咯噔一跳,强烈的不安充斥心头,等接过裴紫儿,顿时脸色又惨白几分。
忙不迭为她施诊把脉,暂时稳住她的病情。好一会紧张的忙活后,裴紫儿的呼吸才平顺下来。
裴岚眉间的愁云却久久不散。女儿的病情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再拖下去,只怕一年的生命都没有了。
“久闻裴大夫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竟然能为令爱续命至今,佩服佩服!”随着朗声踏进门来的是一个面目普通,眼睛却充满智慧的年轻儒士,身旁跟着一个清秀可爱的七岁男孩。正是李英和落尘。
裴岚一见来人,就知是不凡之辈,唯恐轻慢了,连忙迎上去。儒士见这年轻大夫果然如人所说,谦逊有礼,不由暗暗点头。
“不知兄台所谓何来,裴某自当效劳。”这话原本是再客套不过的话,从裴岚嘴里说出来却无比真诚。儒士李英对他的评价又高了些。
“裴兄客气了,李某不请自来倒是唐突了,还望见谅,今天是慕名而来罢了。”儒士回礼时特地看了一眼已经睡熟的裴紫儿,眼里闪过一丝遗憾之色。
裴岚回头,也是一脸愁色。
“既然李兄看得出来小女之病,想来也是医术高明之辈,可否为小女诊治?”
李英无比惋惜地摇摇头:“令爱天生阴脉,在下无能为力,上天不怜,自古红颜薄命啊。”
“难道真是无法?”裴岚心里彷徨,总觉得还有一线生机,却是想抓抓不了,心中一团乱麻。
“自古相传秋影山之内有仙名云鬟,可不知是真是假,此是否是一线生机?”
裴岚闻言心中蓦然一亮,眼神奇异地看了一眼只有半人高的落尘,眼中顿时满是赞赏。
“多谢这位小兄弟了,看来紫儿还有一线希望啊。”裴岚眼里虽然还有担忧却是充满了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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