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我内心希望这是一场梦,可这艘宝船却叫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我是清醒着的。而那不人不鬼的女人也并没有耍我,这艘船确实描金画银,嵌玉挂珠,而室内陈设一概非锦则缎,古玩名画皆是寻常之物,好不奢华。
“小四,你刚才可看见了。”我有如溺海将死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阎充从不说谎,也不会说谎,他如果开口说话,那一定就是真正的实话。
“我看见了,那塔塌了。”冰冷木讷的声音。
我的心一沉,竟然一屁股摔到凳子上,再也站不起来。
“怎么会这样,那塔怎么会塌呢?”我拼命摇晃着脑袋,眼光目无焦点地四晃,“这太恐怖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牧隗忙递了杯热水安慰我道:“相公你别激动,顺顺心再说。”
我看着这只暗夜流光的玉杯,心中分外惨然:“这只杯子,这艘船,都是那个怪女人送给我的,我平白无故受了她攒了一辈子的钱,可她却随着那座塔消失得干干净净。她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只是丑而不自知的一个怪诞女人,可我却欠了她这么大一个人情…”
蒲邰也坐下来宽慰我:“相公,你无须自责,她之前不总在口口声声说着她命不久矣,可见,她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的。更何况人生在世,谁能不死,除了…”
从鄂忙打断他:“相公,你不是已经答应过她,要替她好好善用这艘宝船和宝箱的吗?那么…”
千寻竟然也当机立断道:“那么,就不应该萎溺于片刻的伤心之中,温幼鱼的下落你都还没有打探清楚,难道你已经将她抛诸脑后,不再找她了吗?”
我身体一震,其余四人也是不约而同的神色微讶。
“夫人…”牧隗喃喃出声道。
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千寻会为了让我振作第一次训斥我,更是把她夫人的位置看得低如尘埃,那份无私的气度陌路人都该动容的。
“让我一个人静静吧。”我挥挥左手手让他们都到别间休息,右手将升腾着热气的玉杯放在紫檀木桌上,一个人看着晃晃不灭的长明灯静坐到天明。
这几日里我仿佛第一次脱胎换骨般,不仅爱玩说笑的性子内敛了许多,原本浮躁怀恨的心胸也看开了许多。更是几次吩咐他们几个都不必再喊我“相公”,可千寻一再坚持着不肯改口,我念在,我与她那轰动武林的盛世婚礼和明媒正娶的份上,也就不再顶针,随她意罢。
由着他们四个轮流驾船,不出半个月的随河漂流后,我们果然在茫茫水汽中看到了一个弥漫着华而不实的妖气的城镇。
从鄂将宝船以一种特殊的手法牢牢拴在了岸边的木桩上,而那种栓船的粗绳也不知是那个怪女人从哪里寻来的百炼精钢化成的绕指柔,竟能刀枪不入,水火不容,就算是胆大包天的贼人也要对这摆在眼前的宝物束手无策。
我在牧隗的搀扶下,一言不发地下了船,上了岸。
是夜。
“相…公子坐船久了,且不适应岸上的走动,让我帮你活络活络经骨吧。”蒲邰说着,将单掌按在了我的双膝上,只感到一种暖人逼汗的热力一bō_bō从体外涌入,片刻我就额头生汗,千寻立时拿出热帕子为我拭汗。
不错,四肢关节确实是好多了,有种除湿之后的轻便。我掂量着些许银子,望着说不出异样的城市愁愁看去,也不知能否心诚则灵,再将他遇。
“咦?这城匾上怎么是光滑无字的?”我看着空无一字的城匾,惊异道。
“这儿叫无名城,城匾上自然是没有题字的。”一个路过的老人家,慈眉善目地笑道。
我不禁重复着,喃喃道:“无名城…无名城…”
那老人家佝偻着背,目光缓缓一扫我们这群衣着光鲜的外城人,目光似有深意地逗留了许久才又拄着藤拐,一步一颠地复其来道。
我倒也并不以为意,只是心中不觉感慨,日光天明之时我离开了泰和城,而夜色灰败之际我又踏上了无名城。这人生的际遇当真是风云莫测,却又叫人惊讶着不谋而合。
“我们这就进城吧。”我拍去了罩衣上的浮尘,拿着折扇和包袱毅然踏着夜色步入了城门口不算长的拱道中。
“相…公子等等!把包袱给我来背罢。”小二紧追小跑跟在我后面呼道。
千寻一身淡墨绿色广袖轻纱裙衫,衬着她羊脂玉般透白的容肌,墨色长发半披半扎,一双琥珀眼狭长玲珑,一步一款长身玉立,根本无需过多言语,她那绝代的风华就根本无人能问津。
千寻走在我右后方一些,始终低眉顺眼,仿若一个温婉依人的妻子,轻轻开口道:“相公,那包袱重,你若不想交给小二,就交给我吧。”
我暗叹一口气,对这帮家眷于我那小心翼翼的呵护态度当真是无语至极,便看也不看扬手将包袱向后一甩,谁能接住就归谁好了!
“啪”的一声,稳稳入手的声音。我不用回头也知道,这么沉稳牢靠的人一定是从鄂。
步出城门口幽暗的拱道后,先是一阵浓香滚入心肺中,接着便能看到一片披星戴月的奇异画面就完完全全展现在了我的眼前。
首先最让我惊讶的是,放眼望去这座城市里几乎没有一间供人居住的矮屋。取而代之的无一不是开门迎客的酒馆、青楼。
男男女女高朋满座,左拥右抱,纸醉金迷,不知今夕何夕的醉生梦死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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