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春天总是来得很晚,严冬耍流氓似的,迟迟不肯放手,纠缠着不愿意离开。
已经快要到清明时节了,南方早已是春深似海,桃红柳绿。北方还是残雪未消余寒未尽一片萧瑟,那些刚刚萌动的草芽花苞才怯怯地露出一个头,像一个胆小的孩子不敢大喘气。
富君宝开着农用车在冻得硬邦邦的马路上行驶着。这一次出来富君宝心里有些不舒服。
原本说好的卖猪的农户放了他的鸽子,早就把猪卖给另外的人了。富君宝想着这里离姥姥家不远,自己也好久没有见过姥姥姥爷了,就开着车往姥姥家走去。
富君宝好多年没有去过姥姥家了,哪里有一个藏在他心里的阴影,总是时不时的在深夜睡梦里出来吓唬他。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那么急切的想要回到那里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呼唤着他。
残雪未消的北方大地还带着冬的死寂,那些高大的白杨树光秃秃的树枝上停歇着一些体型很大的乌鸦。路边的田野里枯萎的野草和那些立在地里的没有收割的去年的庄稼杆在风里不停地摇晃。
路上没有行人,这样冷飕飕的天气里没有几个人愿意出来活动。
一只老鹰猛地从空中俯冲下来,抓着了一只正在土堆里觅食的花喜鹊,然后迅速地飞到了高空。花喜鹊惨叫着,羽毛在风里飞舞。这样的一场屠杀迅疾又惨烈。
富君宝看着飞向高空的老鹰,心里有一种嗜血的快感。他是一个屠夫,每一次看着杀猪刀刺进猪的脖子,看着鲜血从刀口喷出来,他都有一种浑身发热的快感。连锋利的刀子分割猪肉时的声响,他都觉得非常动听。肢解,分割,剔骨,他觉得杀猪是一种艺术而不是技术,就像中学时学过的《庖丁解牛》中的技艺出色的庖丁。
作为一个屠夫,他是出色的,也是敬业的,不觉得这样的职业带了太多的血腥。他能够快速地杀死一头猪,减轻它们的痛苦,他觉得这是一种积德。他能够按照客人的要求分解切割那些猪肉,就像是艺术家在完成精美的作品。他还有一个绝活——一刀准,只要客户说出想要的斤两,他一刀下去误差不会超过一两。所以在彩虹桥早市,他的肉摊是生意最好的。
富君宝从来不卖那些肉联厂出来的猪肉,他的猪肉都是农村里那些人家用纯粮食喂出来的猪。如果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猪,他宁愿歇业一天。而那些老主顾也宁愿每斤比别人多一两元也要等着买他的猪肉。在大家眼里,富君宝是一个实诚的好人。
富君宝遥遥地看见了远处山峰上那几块形状像猴子的石头。姥姥家就在那座山后面的山沟里,因为这几个猴子样的石头,那条沟就叫做猴头沟。小时候,他和小伙伴曾经爬上山顶,去看那几块石头。走近了,那就是几块普通的山石,根本就看不出猴子的形状。可是走到山下,它们又成了活灵活现的几只猴子。
人们说那石头是有灵性的,是会变身隐形的。
富君宝远远地看见那几只石猴头顶覆盖了残雪,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石猴戴孝,石猴戴孝。”富君宝嘴里喃喃地念着,想起了猴头沟古老相传的一个说法。
这是几只很神奇的石猴子,猴头沟的人都把它们视为整条沟的保护神,在附近村民们心里它们有着山神一样的地位。
那些山沟里的村庄总是有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信仰,你说它是封建残余也罢,说他们愚昧无知也罢,总之那些东西在他们心里是神秘的不可亵渎的。
比如说他们会说谁谁谁招惹了大白兔生了病,谁谁谁招惹了黄鼠狼招了灾,谁谁谁得罪了什么精什么怪遇到了怪事。甚至孩子们在野地里对着一棵树撒了尿都要受到大人的责骂,说什么冲撞了树上歇着的精怪,一泡尿就会毁了人家几百年的修行。
也许这种万物有灵的信仰源自于原始的萨满教,也许这种对自然的敬畏保护了这一方土地,让人和自然和谐相处。
猴头沟一带的山林和植被保护得很好,一走进猴头沟的地界整个人就会被它的灵气感染,就会觉得到了一个山水都透着清明,草木都带着芬芳的地方。
地处塞北的猴头沟是红城市下辖的一个镇,虽然隶属于红城市这个地级市,可是猴头沟还是十分的偏僻闭塞。每一年冬天,大雪都会覆盖附近的山头,直到开春那些积雪才会消融。
最为神奇的是,每一年冬天附近的山头都会白茫茫一片,唯独那几只石猴不会沾染一点积雪,谁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一旦石猴身上有积雪,那就是石猴戴孝,附近一定有什么大事发生。那是有灵气的石猴在给人们示警,是它们在流露心里的哀伤。
老人们的记忆里,上世纪五几年的时候,猴头沟附近发生过一次******,饿死了好多人。那一年的冬天,石猴的头上一直都顶着一团积雪。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石猴戴孝了。
富君宝以为自己眼睛花了,揉了揉眼睛,仔细看时,那几只石猴头顶真的有一层积雪,仿佛顶着一朵洁白的莲花。
富君宝正在愣神,农用车忽然改了方向,朝着一颗路边粗壮的白杨树撞了过去。树上停息的几只乌鸦都吓得拍着翅膀,哇哇地大叫着飞了开去。
富君宝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赶紧猛打方向盘,车子扭转方向,车头错过白杨树的树干,车厢在树身上猛烈地剐蹭了一下。
农用车一阵剧烈的晃动,富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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