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在雨后一下活了,不是被艳阳干巴巴地照着时的无精打采样了。
夕阳的余晖还在,远山近树都披上彩衣,吞吐着水汽,水汽都扑到付春秋和他爸的脸上了。
一辆马车象是长了翅膀,在一条柏油路上飞奔,柏油路两旁就是那活了的山林,这山林望上去有无穷的力量,可以瞬间就将这辆小马车吞没,连同车上的父子俩。
八月正是平原热得正旺的时候,可是山区就一阵一阵的,忽凉忽热,如这雨后的傍晚,山风吹过,顿觉凉飕飕的。于是付春秋爸爸就抱紧了膀,牙打起了战,他遍体都湿漉漉的。
可他的情绪却分外的好,他挡住了儿子伸过来的臂膀,眼中飞动着喜滋滋的神采,“儿啊,爸给你看中一个小姑娘,人可好了。”
才还为爸爸被雨淋被风吹内疚不已的付春秋这时一反常态,正色道:“爸,我不说不要你管吗?”他甩动了一下浓密的黑发,蓬勃的力量从黑发中升腾。
“我不管你谁管你,都三十好几了,你不想娶我还想娶呢。”爸爸说的是气话可是表情中却神气活现,他跟儿子比着青春。
“爸,你别催我,再催我不让你接我了,让你独自回家。”付春秋知道他爸就怕这个,每次爸爸跟他一提要求,只要他说不让他接他,老爸保管闭嘴不言。
这次依然受用,爸爸终于不再说话,脸色也沉静了,好象他已欲知有什么情况要发生,一种不祥的气息笼罩下来。
果然,前面一块山石横在路中央,就象忽然来个路匪,将他们挡住。
这是前所未有的现象,这条路他们跑了几十年了,前所未有。
付春秋跳下车,直奔这块横石,就象直面这个路匪,横石有一尺高五尺长,他毫不理会它的重量,蹲下身去,运足力气,竟然将这块足有千八百斤重的巨石拦腰抱起,轰隆一声给扔进边沟,边沟里水花四溅。
年轻人抹了抹手掌上的石灰,对着边沟骂了声,“他妈的,敢拦老子的路。”他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就在他一眨眼间,仿佛天地就改变了颜色,天高地朗,阴风怒号,爸爸一声惊诧,叫声是那样异样,手哆嗦地指着付春秋眼望的方向。
一条灰白的尾巴拖地的眼睛冒蓝光的狼站在边沟对面,正一声不响地做着跃过边沟的准备动作。
付春秋才已耗去一半的力量,可大敌当前,他依然精神抖擞,大吼一声,“爸,拽住马缰。”随即,他迎着野狼扑去。
虽然这里林深树密,珍禽猛兽肯定藏身其中,但几十年了,自从知青时节人们在这条路上打死过一条野狼,野狼就再也不露面了,也许它跟付春秋有缘,也许它想证明一下他的勇气和武力,它不管为此会献出生命,它腰一耸,头一点,就噌地一声腾空跃起,直奔付春秋面门而来。
那匹拉车的马本能地响了个大大的鼻,蹄掌不住地刨起了路面,它哀哀地叫起来。
付老汉身体僵得似块生铁,手紧紧地握住缰绳,眼睛死死地盯着儿子,那惯于轻松自在的表情这时不得不凝重了。
是耳边的呼呼的自然的风响还是狼飞扑过来激起的劲风,付春秋无暇顾及,他只是将手掌聚拢起来,收缩成两只铁榔头,他头不偏身不躲,马步稳如泰山,拳头象两尊大炮对着飞狼一顿轰炸。可怜的这只狼啊,来不及挣扎,就被铁拳击中头部二拳,肚子二拳,只这四拳,就象中弹的飞鹰,它匍匐在地,嗷嗷惨叫,哆嗦成一团。
可惜啊,没人见证付春秋的勇气和武力,是上天看不惯了,他派来这只野狼,可是野狼只是这密林的天使,它毕竟不是人间的人啊。
爸爸那僵直的身子此时象僵尸一样从车上跳下来,急得口里全是嚷嚷,手里的绳子象蛇一样飞旋,他的脚步再也不似年轻时的矫健了,他的腿想打弯都不容易,于是他跳,他跳着来到儿子和狼的身边。
他单薄的身子紧紧地覆住了这只哆嗦的狼,他保护着它,他的手在狼身上乱动,他的嘴里叨咕着:“儿啊,不能再打了,这只狼是咱们的福星。”
天继续地阴沉下来,又要下雨似的,车上除了他爷俩还有大包小裹的,再就是那只被缠住四肢的狼。
爷俩又接上刚才的话头,“儿啊,你还不让我接你,如果遇到狼,你爹我不就完了吗?”
“收破烂也挣不了多少,你以后就别收了。”
“我还得给你攒房子和娶媳妇的钱呢,别瞧不起这收破烂,比你挣的多。”
“爸,你也看着了,我不会就这样被埋没的。”
“你还想上天啊,休想,明天就给我看媳妇去。”
“爸,你要是再媳妇媳妇的,以后我真不让你接我了。”
付守春这次又不言语了,而是流出了泪,他背过身去,看着太阳落下去的方向,那看了一辈子的远山依然黑魆魆地面对着他,一切都那样熟悉,又好象从来都不认识。
半小时后,爷俩回家了。
家在郊区,这里每一人家都四围着篱笆,篱笆中间一座砖房,砖房和篱笆之间有鸡鸭鹅狗,这些生灵住在土制的窝里,窝与窝之间放置着各种器具,有电锯,但大多生了锈,有打松子的设备,无非一些棍棒钩钗。就是这样简洁,这样原始,可是家家户户过得都怡然自得。
这个郊区离城二十里路,离原始大森林二里路,大森林和郊区之间隔着一道水和一条路,大森林现在是风景区,里面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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