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邕面色一沉,惊道:“‘司马’者,始于‘司徒、司空、司马’三有司,周宣王时,有程伯休父,佐政辅国、执掌军器,后因平叛大功,宣王允其后世子孙以‘司马’官名为姓,遂成司马一族。司马家才俊辈出,春秋时有司马穰苴,本朝孝武大帝年间,文有太史公司马迁,武有辞赋宗圣司马相如。但司马氏传至今日,人丁日渐单薄,群居于司州河内郡,族人谨遵祖训,未封疆为官者,绝不得背井迁徙,这‘司马公子’当是汉人无误。今日司马一族的子弟多为中庸辈,也就司马防还算成器,但闻言此人厌于董卓秽政,早就辞了官,养志闾巷、阖门自守去了,难不成倭人口中的‘司马公子’会是他?’
王允摇头道:“司马防是个文弱书士,却官居骑都尉这样的武职,乃是先帝念其祖上世代忠良,不忍在自己手上绝了人家仕承,这才授了这样一个难有用武之地的闲职。此人虽也好阅典籍,但才智远逊其祖,不过是中人之资……这相助倭人的‘司马公子’绝不是他。”蔡邕道:“昔年司马防为京兆尹时,我曾与他有数面之缘,后来他调去军中,久为武官,便不曾在朝堂上见过,我也觉此人重威尚仪,平日里雅好《汉书》中的名臣列传,但言多于行,没有突出的才干。不过人不可貌相,说不定此人心藏祸心、自命不凡,正值倭人入我华夏、图我疆土,他便起了谄谀之念、翻腾之心。大哥,商灭有费仲、尤浑,周亡有虢石父、尹球,赵毁有郭开、倡后,齐衰有竖刁、开方,本朝前有王莽、后有梁冀,古往今来,这通敌叛国、中填私欲的奸臣佞子还少么?那司马防说不定早就心生不敬,对先帝怀有憎恨之心,这便……”
王允道:“不瞒贤弟,我初闻‘司马公子’时也是如此作想,但想那司马氏久受国恩,子辈中人虽然才资不卓,但也算知礼守妨,未闻有纨绔之举,要说这司马防相助倭人,实是难以相信。但兹事体大,我便存了小人心念,特请了一位朋友前去河内郡司马府查探实情。”蔡邕急忙问道:“如何说?”王允摇首道:“世风日下,谦谦君子当洁身自爱,可这司马防却自甘堕落、沉于酒色,终日于家中押伎听歌,已有月余都不曾出门,那‘司马公子’必不是他。”
蔡邕一听,不免陷入沉思,可任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当世中除司马防一族外还有哪家‘司马公子’能精通阴阳、善舞五行。眼见烛火渐暗,天色将明未明,二人沉寂良久,王允忽然咳了数声,道:“贤弟,这司马贼子是谁,咱们日后慢慢细查,当务之急,还是将琰儿救回。”蔡邕虽是颇为疼爱蔡琰,但此时此刻想的皆是国事,不由得心想:“大哥可是为国事操劳过度了,怎的说话胡言乱语?他既言任由琰儿被倭人掳走乃是‘舍子引狼’之计,现在怎么又说要救琰儿?”他转念又想:“是了,大哥见我伤心,说这些解人心肠的话来了……”他望向王允,见王允正遥望门扉,便道:“大哥,我蔡邕蔡伯喈何等人也?岂是顾家而忘国、不知事体轻重的人?”
王允涩然一笑,方要说话,却听得梁上高处传来悉悉索索的轻响,似是有野猫在屋顶行走,跟着门外又传来断断续续的细碎喘息声。王允急急吹灭了烛火,故意大声打了一个呵欠,拉过蔡邕,低声道:“贤弟,莫要说话。”那蔡邕于黑暗中点了点头。他知晓董卓、李儒二人已盯上了王允,早已在司徒府内外安排了眼线,恐怕连司徒府护府的武士中都有不少人被收买了,平日里周仓与裴元绍日夜轮守,宵小之人碍于他二人武功精强,不敢过于造次,课今日周、裴二人去追倭人,贼子乘着空子偷听讲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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