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璜董越兄弟二人父亲早亡,自小起便跟随董卓,他们跟随董卓几十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夸赞一个人,不由得十分艳羡乱尘。只听董卓又道:“李儒与倭人如此兴师动众,难道曹乱尘此行连他那一众族兄弟高手也带至长安来了?”董璜答道:“禀叔父,那曹乱尘孤身一人,并无随从。”董卓笑道:“好小子!这李儒与倭人厮混的久了,连胆子都小了,想来在堳邬中被你的剑术给吓怕了。这小子武功绝高、剑法天下无敌,连吾儿奉先都不是他对手,李儒与倭人不自量力,纵使人多,怕也难杀他,不妨事。”
那董璜心想乱尘醉酒与鬼脸怪人现身的事情不能相瞒,又道:“叔父,眼下当日大闹堳邬的鬼脸怪人也现身城外渭水河边,与那曹乱尘处在一起。那曹乱尘他……他……”董卓见董璜欲言又止,道:“他怎么了?”董璜道:“他陷于情爱中无法自拔,终日借酒消愁,整日价醉意熏脑,浑没个人样。今日他又喝醉了酒,睡在渭水河中。”董卓叹了一口气,道:“如此少年,如此璞玉,却是可惜了……”他猛然一怔,似是想起了什么,暗骂一声“糟了”,急忙从枕边翻出一件亮灿灿的物事,掷到董璜怀中,道:“你二人拿了我紫金印绶,速领了轻骑五千前去,传我口谕,令那李儒与倭人速速收兵,更令他自今往后,不得动曹乱尘半根毫毛。其若敢不从,格杀勿论!”
董璜从地上拾起那物事,拿在手中,只觉沉甸甸的,借着烛光一看,正是董卓的紫金印绶。董璜领了印绶,又问道:“叔父,事毕之后,我可要将此人‘请’回?”他二人晓得乱尘男儿血性、重情重义,是个奇男子,但没想到叔父对这曹乱尘如此器重,竟宁可舍李儒也要救他,便言语中多了几分敬重,不说“带”而言“请”。董卓沉思了一会儿,道:“不必了,他性子如此,便由着他去罢……你们带兵前去阻拦李儒,非是迫不得已,不得现身,老夫不想让他知晓。”董璜董越二人得了令旨急忙起身,顺着来路而返。
董卓再无睡意,坐在纱幔内,听到董氏兄弟二人的跑步声越来越远,不一时,太师府近处的羽林、虎贲二营人声鼎沸、马蹄轰鸣,已浩浩荡荡的出了城去。待一切重归静寂,两耳只闻斯斯的寒风细雨声,董卓才悠悠长叹了一声,自语道:“曹乱尘,老夫阅人无数、杀人亦是无数,一生纵横,愧天下人尚且不惧,可愧你一事却是独独不能……你小子可千万别死了!”他又想起李儒,又是一阵叹息,又道:“李儒,你自一个贫贱书生起家,老夫待你也是不差,封官赐爵、赏田授金,哪一次少了你?我见你孤身一人,更是将爱女嫁与了你,哪里还对不住你?老夫今年已逾五十,膝下尽是女眷,一子一孙皆是不得,董璜董越二人又不成器,你应知我当你如儿。他日我荣登九五之后,赐你为王乃是分内事,待我八十终老归天,这帝位宝座十有八九不也是你的么?你却一刻也等不及,如此的不知好歹,终成了今日这番局面……李儒啊李儒,老夫不曾负你,你却如此负我……罢了,罢了,今日一事,咱们翁婿之谊、父子之情就到此为止了……唉,枉你自诩聪明,竟自甘与狗狼倭人为伍,你可知你是在玩火自焚!”
乱尘多日缺少休息,今日又喝了不少酒,这一醉当真是沉酣的紧了。他在醉梦熏然中,忽见得自己又回了常山桃园,自己高卷起裤腿、赤着脚,在忘忧潭边空手捉鱼,师姐一袭红裙,亦是赤着脚,倚着小亭的亭柱半坐,手里捧着一本《诗经》,神色颓唐的望着远方,间或的和自己说一两句闲话。自己苦恋师姐,怎可在心上人面前失了面子,双手乱抓,欲要捞着一两条鱼,可周身浑没一点力气,双手如堕在棉花中,既觉湿冷又觉粘人。他又恼又急,捉了一阵,仍是不得其果,师姐突然坐起身来,道:“尘儿真没用,连条鱼也捉不到,我去唤你大师哥来……”说罢,便盈盈走出亭去,他大声呼喊,可喉咙嘶嘶,却是听不到自己半声言语,师姐头也不回,转眼便消失不见。他又伤心又难过,欲要从水里走出,可似被潭水牢牢绑住一般,迈不开腿。突然身边多了一人,却是大师哥吕布,只见吕布挥戟便砍,口中更是喝骂道:“你这不成器的东西,我将蝉儿交与你好生看护,你却容她香消玉殒了!”他心中气苦,眼泪不住的流下来,也不还手,道:“大师哥,你杀了我罢……”吕布画戟方要砍及他脑袋,却又来了一人,一袭黑纱笼身,正是那张宁,那张宁手持利剑与吕布战在一处,口中喊道:“休伤我曹郎!”可吕布武功天下无双,张宁如何能敌?眼看张宁被吕布的方天画戟刺得遍体鳞伤,可张宁却不依不挠,他欲要跃起相救,可怎么无法从水中脱身,只是嘶着嗓子喊:“张宁……大师哥……师姐……”他来来回回的叫了数句,只觉额头起了一丝暖意,猛然睁开眼睛,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夜雨仍是淅淅沥沥的下着,寒风一吹,他酒也醒了。只见一人抱着自己在雨中慢慢行走,那人将额头紧紧贴着自己额头,一边走一边嘤咛自语道:“曹郎,曹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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