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悦瞪大了眼睛看着早已老泪纵横的奶奶,她物理不好,如果人触了电有多大生还的可能,她一点底也没有。
去了医院,她才知道,爸爸触电之后,当场死亡。
“谁叫你来的?”正在几个婶婶怀里痛哭的李阿姨看到叶悦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盖着白布的丈夫,朝她大叫。突然,李阿姨好像突然有了力气,她撑着病房外的铝合金座椅站起来,几乎是跑到叶悦面前,咬着牙一巴掌扇下来。
叶悦被她这一巴掌打的踉跄了一下,还是没有摔倒。第二个巴掌扇下来的时候叔婶终于反应过来,七手八脚的把她给固定住。
叶悦一点也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只是嘴里好像有什么地方破了,很湿很湿,开始她紧闭着双唇,不想让嘴里的东西流出来,可最后还是没忍住。
“爸爸……”她没有哭,只是喃喃的喊。
后来几天,父亲出殡,那家雇主赔了十二万,付了这段时间的开支,李阿姨找律师把房子过户到自己名下,然后把家里的积蓄留给了叶悦和她奶奶。
叶悦给了叔婶三万,说是拜托他们好好照顾奶奶。叔婶住在县城里,三万块钱不是小数字,他们自然十分乐意。她又偷偷塞了两万给奶奶,叫她别苦了自己。
“悦悦,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婶婶提议。
叶悦低头将孝巾叠好,又摊开,半天才说:“不用了,明天还要上学呢。”
当晚,叔婶就开着小面包车把奶奶接回了县城。叶悦留下五百块钱做生活费,余下的都存进了银行。
她漫无目的走上天桥,冬风吹在脸上,皮肤有些快要裂开的感觉。天桥的两边挤着几个夜里出来摆摊的小贩在叫卖一些小玩意。她本来并无意买东西,可路过一个卖应急灯和镜子的小摊时,她猛然瞥见自己映在镜面里的左脸又红又肿,和右边白皙的脸庞对比鲜明。
她盯着镜子看了一会,转身回到天桥口的一个小摊子边,问坐在地摊后面的大婶道:“阿姨,这条围巾多少钱?”
大婶瞅了瞅穿着校服的叶悦,又看了看她高高肿起来的脸蛋,像是个赌气跑出家来的无知少女,皱着眉头叹气道:“小姑娘,算你十五吧。”
叶悦把钱递了过去,大婶没有用袋子替她将围巾装起来,而是径直递给了她。
“小姑娘,大冷天儿的,早点回家。”大婶好心提醒到。
她笑笑没说话,将围巾抖开,绕到了自己脖子上。
哪里有家呢?
第二天,她五点多就到了b中,保安大叔一上班就看到一个裹着白色大围巾的女孩冲他傻乐。叶悦把学生卡掏出来,给保安大叔看了一下,就跑进了学校。
这么早,天还没亮,校园显得宁静也温润。她耸了耸鼻子,一路小跑到班里。
打开灯,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她找到自己的座位,试卷、练习册、作业本整整齐齐的码在她的课桌上,没有一点凌乱的样子。她咬了咬唇,心不在焉的坐下,下意识的把下巴埋在大围巾里。
六点半的时候,教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她觉得有些错愕,有人这么早来教室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而推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同桌陆子成。
她忙低下头,伸手把刚才取下来的围巾重新围好。陆子成推开门,看见叶悦也愣了一下,脚步微微一顿,随即又反手将门关上走进了教室。b中今年大修,有的家长怕孩子冬天冻着,便趁此机会集资给教室装空调。一台空调也不贵,平均每个月加电费摊到学生们身上也就几十块钱不到,家长们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这几天寒潮来袭,于老师总是事先就给空调设定好程序,到时间空调便自己运转。
空调在六点钟的时候开始呼呼的吹暖风,此刻的教室非常已然十分温暖。在这么暖和的教室里,一般人只穿一件轻薄的卫衣御寒就足够了,叶悦却非常坚定地裹着大围巾。
陆子成坐下后,手指轻轻摩挲着摆在塑料书架里的课本边围,须臾又突然起身,走出了教室。
叶悦长舒了一口气,用手扒拉了一下围巾,真的有点热啊。这几天都要戴着这围巾,可不得热死,她叹了口气,却不敢再随便把围巾取下来了。没过多久,陆子成又回到教室,叶悦含着笔看一张张天书似的数学试卷,没有再抬头。
“叶悦。”他站在两排桌椅的过道间轻轻喊她,叶悦手中的笔“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她猛地抬头,只见陆子成两指间夹着一个天蓝色的医用薄口罩,似乎还有点犹豫要不要在往前走。
叶悦觉的自己的脸“刷”的变红,就像自己有什么以为掩饰极好的秘密被另一个陌生人轻而易举的截获一般。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手里的口罩微微皱眉,陆子成的手指轻轻弹了弹口罩,表情很平静的向叶悦身边走来,“空调房里,你感冒了,难道不该戴口罩?”
他假装很轻松的说,眼前的女孩儿眨了眨眼,片刻才接过了悬在半空中的口罩。他点点头,坐下。
十年后,叶悦再回忆这个场景,教室里很静,窗户上是细密的水珠,教室里暖和的一塌糊涂,一切一切她都记得,连陆子成身上淡淡的像泡泡糖一样的气味都记得,可就是忘了自己有没有说声“谢谢你”。
那时,还是年少无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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