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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大街上闹闹腾腾,宫中教坊司却一如往日般清净。
“子美兄,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事儿那有做的完的,该歇息时还应好生歇息才是”,宫中教坊司公事房旁边的那间屋子已被辟出为杜甫专用,此时唐离推门而入,就见他正自伏案苦思,遂笑着说道。
见是他到了,杜甫搁笔站起,一丝不苟的行了礼后,才正色说道:“‘乐者,圣人之所乐也,而可以导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风易俗’宫中教坊司之乐实负有礼乐教化之用,岂能有半点马虎?某原不是有个急才的。蒙大人不弃为卑鄙而委此重任,唯有戮力其事,上以有裨益于朝廷,下报大人知遇之恩。实不敢有半点懈怠。”
此时的杜甫,身穿一件细绫儒士团衫,袖间雪白的里衬堪堪挽起二指。因未出仁。头上不曾着冠,用簪子挽了一顶文士四方巾,因收拾的齐整,看来也极利落,此时的他再没有当日那落魄的模样。连带着整个人看着也年轻了不少。
唐离原不是个拘礼的人,但面对杜甫,也只能按规矩拱手还礼。
知道与他一说起礼乐朝廷就是个没完没了,唐离听他这一通话说完后,只笑笑也不接话,坐了下来拿过书案上的文稿细看。
一叠薄薄的绢纸上,勾圈点划密密麻麻,甚至有一句诗中某字旁边,列了不下十余字备选,单只看到这一幕。唐离也知道其练字用心之苦。
唐离正自看那诗稿,杜甫忙碌片刻后端过一盏茶来,“说来这本是叨扰大人的虎丘团茶,只是这水倒还费了某不少心思,算得上有几分讲究,大人且品品如何?”
见杜甫说到这茶时脸上再没了往日的严肃,反是微微笑着很有几分献宝的意思,唐离好奇下因笑着说了一句:“子美兄竟还有秘法”,说话间接了过来小呷了一口。
入口处,唐离只觉这水微涩中略有几分清气,虽然有点特别,但好字却说不上的,但面上却是笑着赞道:“紫水甚拙,有古君子之香,子美兄好手段!”
“只听这个‘拙’字,但知别情少兄乃是个中方家”,听唐离赞叹水好,杜甫一笑间额上的苦纹也抚平了不少,连带着称呼变了过来,“这是我当年游历齐鲁时习得的一个收水妙方,今日愿与别情少兄共享”。
唐离也是好茶的,听他说得郑重,大感兴趣下遂放了手中的绢纸凝神而听。
杜甫自斟了一盏茶,小加呷一口后道:“这取法嘛倒也简单,春尽日买一口大瓮,洗刷擦拭干净后置于院中,任它接夏秋间的无根水,此水先是发那碧绿色的青苔,随后更会生出许多血红色米粒大的跟斗虫,此时万万不可搅动,任自自发就是,待得霜降前后,此水已渐次澄清起来,此时别用它瓮逐瓮折澄过去,如此数遍,待澄的没一丝渣滓后,取拳头大小黑炭经火烧的透红,乘热投在水中,随即将瓮口泥封严实,埋于地下经冬之后于次年春开日挖出,如此之水经年不败,烹茶清而涩拙,最是好用,若是以之做清酒,更是无上佳品。”
听杜甫说得兴起,唐离却是直欲做呕,尤其是想到那血红色小虫在水中翻腾往复的模样,更是面做灰败之色,眼见那杜甫又举盏邀饮,他再没有半点耽搁,起身借口他事急急辞出。
走到房门口时,唐离终究是心中按捺不住,扭头间叫了一声:“子美兄,那茶……”
“别情少兄,但请宽心,此茶我与你留着,稍后回来再细品不迟”,一句说完,难得一笑的杜甫又美美的呷了一大口。
见到这一幕,唐离面色一发变的厉害,胸中翻腾不休之下,他也不及说话,拔脚就向外跑去,在公事房外花树下直吐了小半柱香的功夫,才觉胸中清净下来。但杜甫房中现在打死也是不敢再去了。
随后巡视了宫中教坊司一圈儿后,皇城外传来的散衙钟声刚刚敲响,唐离便出衙回府去了。
下车直入正堂,唐离刚自坐下已迭声吩咐道:“取苏合香水来”。
用苏合香水好生蔌了口,就着热热的煎茶喝了两盏。唐离才长吁出口气来吩咐道:“去,告诉小姐,让他谴人将府中自终南山中取来的活泉水给杜子美送两坛去,一并告诉他,那瓮里的虫水吃不得。”
“什么水吃不得?又是什么人值当得别情如此费心”,语声未尽,正堂门口处走进笑吟吟的扬芋钊来。
“巩县杜甫杜子美,此人实有大才华”,唐离起身迎上前去,上下端详了杨芋钊一番后。面上假做不忿之色道:“杨兄身穿官服而来。分明是想显摆的吧!不过,要说这六品官服就是比我这七品来得威风,青就青的地道,不像我这身。青不青,灰不灰的,乌眉皂眼儿的一塌糊涂。”
“再青也还是六品官儿,什么时候能穿上个绯红的,倒不枉到你这显摆一回”,满脸神采风动的杨芋钊走近前端着唐离的茶盏大吃了一口茶后,就着袖子抹了嘴道:“我可是听说,宫里娘娘亲口替你说项着要升官儿。是别情你自己给辞了的,要不就凭你正牌子状元公出身,能不比我升得快?”
当日贵妃说这番话时,是在内宫的花萼争辉楼,这等小事杨妃亲自说给杨芋钊的可能性极小。如此看来,分明是他在宫中找到了耳目,短短时间此人能有如此手段,但由不得人不佩服了,而他不加遮掩的说出这话,分明是不欲避讳自己了。
向杨芋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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