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这样说,我好像也没有何事好不放心的,只是——”哲暄欲言又止。
子绛强忍着箭伤,笑道,“你这是用你那点小心思考验我?我知道,我这次伤得太重,吓到你了。其实说实话,打仗这些年,哪一次也没有这次伤成这样的,你看着害怕,自然疑神疑鬼,所以这段日子,你对秋岚更是严防死守,甚至为她筹备着嫁给顾三,你费心了。”
“我能费什么心。”哲暄倒不在意这些,缘起着她当初伤到子绛那一刻,这两年,她看得也是够多了。
“说起秋岚,我还有件事差点忘了问你。”哲暄撇嘴笑道,“你受伤这件事,为什么余福还不知道,秋岚就会先知道。”
子绛若不是因着肩上箭伤,这时候恨不得轻弹一指哲暄的小脑袋,“有的时候真不知道里读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你的脑袋里还能不能想些简单事情。我让陈祯雇了辆马车,只是想不被太多人知道我受了重伤,免得你今日在军中的麻烦,所以也没得空早叫余福知道。秋岚也是去请顾三的时候碰巧撞上的。”
数着日子,月牙一弯,八月三,该是秋岚嫁与顾三的吉日,这几日为着婚事,哲暄有很好的借口可以让翠儿紧盯着她,秋岚不得闲暇,连连几次想从甘州往京城递回消息,都被翠儿恰巧撞见,虽说总能找到借口推脱,不过几次之后,便是秋岚自己都已经死心。
加之哲暄开口,并不叫秋岚再做侍奉,只说为着是清河王元妃李氏留下的陪嫁侍女,如今出阁自是要好好休养一番的。为此,便是后院儿都变着法子不许秋岚出去。
想着要送走秋岚,哲暄心中便也安定了不少。子绛服了药已经沉沉睡下,哲暄轻声起床,披了披风,出了怜月阁去了。
过了子时,夜凉如水,哲暄不知往哪里去,便漫无目的地随意走走。
月色阑珊,空旷的院下,细细想来这两年的时光,大快朵颐本是她的处世之道,可万事终究抵不过“世事无常”四个字。踏上轿辇那一刻能想象到的所有美好,她都得到了,想象不到的意外和坎坷她也都尽力接受了。
怀里揣着的陶埙,是原属子绛的,很多事情就像是埙曲,即便她很努力想要学好,也总暗自觉得力不从心。
耳后有不寻常的嗖嗖响动,敲醒了哲暄的思绪,猛然转身是翠儿,她才前行两步,黑影下隐在身后的秋岚便清晰可见了。
“翁主,秋岚姑娘说临别前想见翁主一面。”
哲暄审度着秋岚,命翠儿退下。
秋岚还是寻常作侍婢时候的装束,缓缓行至近前,躬身下拜,“秋岚今夜前来,一是想要叩谢翁主大恩,二来一是出嫁前有很多话想再与翁主说。”
哲暄颔首同意,托手让她起身,“你说吧。”
秋岚像是喊着难言之隐,片刻的犹豫已经让哲暄大致听出她的话外之音,转身行于前。
“那就去城楼上吧。”
黄土城墙,没有人能比哲暄还要熟悉,情不自禁触手抚及,“这样的宫城,府里上上下下,没人能比我再熟悉了,这是思念,我有,自然你也会有。”
哲暄转来,笑看着跟上城墙之上秋岚,慨然道,“说吧,你想和我说何事?”
“翁主,明天一早秋岚就要出嫁了,您难道不想把心中的疑惑问清楚,再放我走吗?”
秋岚的直言不讳哲暄意料之内,颔首道,“你既知道我有疑惑,既然也来找我,有何话要说,直言便是。你放心,除了我没有会在这更深露重的时候上到这里来,你可以很安心地说,说说念珏姐姐,说说我没来时的王府,也可以说说那时候的王爷,还有你的父亲,和——皇上。”
秋岚的试探在此刻彻底觉醒,长叹道,“您早就知道了。能告诉我,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吗?”
“可能——远比想象得要早。”
秋岚苦笑憋着泪,“我原以为是那次在廊下被您和王爷见着了,原来真的比这事要早。”
“这事怪不得你。”哲暄拦着先问,“既然已经说了,不妨就都说开了。为着你父亲,你恨死母后和王爷了吧?”
秋岚已经没有方才的惊诧,努力昂起了头,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泪滑下,“是,我是恨,如果当初不是甘元,薛将军就不会被诬赖,我父亲也不可能蒙冤入狱,而我,或许至少也该是崔氏那样的出身,不说能嫁给皇室贵胄,至少不用做这样看人眼色服侍人的事情。可是——”
“我知道的秋岚,这些我都知道,王爷也都知道。”哲暄不知是出于同情怜悯还是如今多少对她的无奈能感同身受,一时之间,也不讲究上下尊卑,抚了抚秋岚的长发,“别哭,千万别哭。你今夜能来找我,能主动想我谈谈,我真的很高兴。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有很多话想心平气和地和你谈谈。明儿你就要出嫁了,顾三虽然出身不高,但是你放心,以他的忠心和能力,你方才所说你所想要的,他都能给你。而且我看得出来,他并不在意你的出身,你的身份,他是真心喜欢你的。嫁做人妇,以后好好过日子就是。”
秋岚细细听完,目光停留在哲暄脸上留寻探查,半晌反说,“你不是寻了这个借口把我遣出王府,决意斩草除根的吗?”
哲暄的笑像是此刻打从北方掠过的风,有夏日未及散去的气息和冬日将要临幸的味道,“你听谁说,我要斩草除根的?是翠儿还是荌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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