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林菲家的时候,她正赤着脚盘腿坐在客厅的毛地毯上,地上散落着几个空易拉罐,茶几上还摆着两瓶红酒,一瓶已经见底,一瓶还剩了一小半。她瞧见我进来,像个没事人一样笑着招呼我。
“简单,来陪我喝酒!”
我知道,她其实并没有像她表现的那样并不在意。
每个人都有难过的时候,而林菲难过的时候喜欢买醉喝酒。
我曾经见过她一个人通宵喝完了整整四瓶红酒,第二天去医院打了一天点滴,然后回来就像放下一切似的跟我说:“那个男人甩了我是他没眼光没福气!天涯何处无芳草!老娘才不会为了这种男人流一滴眼泪!”
可我看着她,看着她通红的眼眶,浮肿的眼,我知道,这些都不过是她用来欺骗、安慰、提醒自己的假话罢了。
人都喜欢自己骗自己,很多人都以为欺骗别人比欺骗自己更容易,可事实上欺骗自己却是要容易得多。因为你总把假话说给自己听,假话听得多了,久而久之也就信以为真了。
很多人、很多事,如果真那么容易就可以忘记,人活着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烦恼了。借酒消愁,往往并不能把愁消去。我知道,她喝酒只不过是想借着酒精的作用把那些烦恼伤心事在心底埋得更深,更深而已。埋得深了,看不见了,也就不会总是想起来了。
我走过去,把散落一地的易拉罐收起来扔进垃圾桶,然后对她说:“想喝酒我陪你,不过,光喝酒没意思。你等我一会儿,我去弄两个菜,马上就好。”
我去了厨房,翻开冰箱,发现里面近乎空空如也。这诺大的冰箱,好几千块的东西,就这么寂寞地摆在这里,真真是浪费资源。
我翻出冰箱里仅剩的两个鸡蛋和一个西红柿,另外还有小半盒鸡丁和半袋子剥好的毛豆。我心里有了主意,淘了米熬粥,把这仅剩的几样食材又拿出来洗。洗干净了就开始做菜。
倒油,下锅,翻炒,出锅。
很快功夫两个菜就做完了。
我把菜端到客厅,林菲还坐在地毯上,见我出来就抬头看着我。
她的头发还乱糟糟的。
我对她说:“去洗个脸,马上吃饭。”
她哦了声,然后乖乖起身去洗手间。
我又去看看粥熬好了没有。结果还要一小会儿,趁这功夫,我又去热了杯牛奶。牛奶一热好,粥也刚刚煮好了。我掀开电饭煲,一股粥香扑面而来。我拿勺子舀了舀,粥熬得不稠不稀,刚刚好。我自己看着很满意。
一切弄好上桌,林菲也洗好脸坐到了桌边上。她的鬓角两边还湿哒哒的挂着水珠,素面朝天的样子看着就让我觉得很清爽。
我把牛奶先递给她:“刚热好的,趁热喝。”又给她盛了一碗新鲜白米粥。
林菲手捧着玻璃杯,小口小口嘬着牛奶,喝了几口又抬头看着我,说:“简单,我真的会爱上你的。”
我扫她一眼,她嘴边还沾了一圈白色牛奶沫:“我没那爱好。”
她噗嗤一笑,歪着头看我:“宝贝儿,你一本正经开玩笑的样子可真可爱。不过,我不管,反正我这辈子赖定你了,你是甩不掉我的。”
我配合着呵呵两声:“那我真是命苦啊。”
总而言之,一顿饭后,林菲吃饱喝足,赖上我不让我走了。
“要不,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吧。反正我家房子大,一个人住太空了!而且,你不是租房子吗?北京这房价得多贵呀!要是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我还不收你房租!”
“不要。”我拒绝。
“为什么?”林菲大叫,“我不收你房租诶。”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说,“租房子挺好的,虽然多了一笔开销,但我暂时还负担得起,而且,我不喜欢依赖别人,租的房子总归是我自己的一个地方一个窝。”我把最后一个碗擦干,放进了碗柜里。
林菲犹不死心:“可我现在需要陪伴和安慰!”她边说着又凑过来紧挨着我,向我控诉,“简单,你怎么都不安慰我!”
一切都收拾好了。
我慢慢转头,直视着她,问道:“安慰,你需要吗?”
她一愣,然后点头:“需要啊。”
我摇头:“可我不会安慰人。有些人失意或伤心的时候需要人开导安慰,但有些人不是。因为这些人自身最明白自身的处境和境遇,所以也知道最好的解决办法是什么。但只不过当时俗事扰心,才会需要给点时间给自己静一静。这时候不打扰才是最好的支持和关心。”
“那你说我现在是哪一种?”林菲好奇问道。
我还是摇摇头:“不知道。我是个笨人,不会揣摩人心。”
“你是懒。”林菲啧啧嘴,“大智若愚说的就是你!”
我看着她笑了笑没说话,想了想从包里翻出纸和笔,趴在桌上写了几句话。
林菲问我:“你在写什么?”
我头也不回地对她说:“你不是说叫我安慰你么?我把安慰的话都写在纸上了。等我走了,你若还需要安慰就打开来看。如果不需要,就把它当做一张废纸扔了就好。”
林菲唉唉叹气:“说你笨吧又不笨,说不笨吧又傻的可爱。唉,可真是拿你没办法。”
我毫不客气地赏了她一记白眼。
“你这是蹬鼻子上脸了啊。”
她扑过来抱着我哈哈大笑。
“宝贝儿,我真是爱死你了!”
我唬着脸瞪她结果自己先笑破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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