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娘,你歇一歇,不要多想。”方子安轻声的安慰着秦惜卿,因为秦惜卿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样子了。
方子安心里已经猜到那个女孩儿便是秦惜卿了。她说的是绍兴和议达成那一年的事情,没想到那一年秦惜卿就是和议达成之后纷纷南逃的北地百姓中的其中一个。和议达成之后,瞬间大片土地城池沦为金人之手。百姓们岂敢留在原地,金人的残暴人人皆知,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往南逃。成千上万的人要过河,在那种情况下,谁能顾得了谁?那些落水的人想要得救,但是那样的话其他小船会被他们弄翻,船上的人只能驱赶他们,甚至直接打死他们,否则都不能活。想象着那情形,让方子安这经历过大阵仗的人都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更何况是亲身经历的秦惜卿了。那时候她大概也只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吧。
秦惜卿抱着膝盖缩着身子,身体有些瑟瑟的发抖。眼神中流露出极度的恐惧,像个遭遇危险害怕之极的小女孩一般。方子安伸出手去想要抚慰,却又缩了回来。不知如何是好。
“让我说完,让我说完。……天亮的时候,女孩儿和她的娘终于到了淮河南岸。尚没松一口气,坏消息便传来了。到处有人在说,泗州城破了。女孩儿的娘拉着小女孩跑上了附近的山坡上,那里全是人,都站在山坡上往北边眺望。北边泗州城的方向,烟雾滚滚,浓烟遮天蔽日。所有人都明白,那是城真的破了,金人素来破城之后便放火烧毁城池,若城不破,怎会有那么多的烟尘。很多人都哭了起来,女孩儿的娘也痛哭起来。漫山遍野全是哭声,到处是哭声。很可怕,很可怕的哭声。”
“不久后,有兵马厮杀到了北岸……就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北岸的荒野上,金人骑着马射着箭,将一撮撮的官兵射杀。那些金人凶残之极,他们完全是戏耍着对手,他们用刀子一点点的割那些精疲力竭的官兵们的肉,并不一刀杀死他们,那些恶魔,他们在折磨他们。女孩儿的娘不想让女孩儿看这些情形,当下带着女孩儿离开,女孩儿心里也明白,爹爹和哥哥他们怕是永远也回不来了,她很伤心,但是她不让自己哭出来,因为她看得出娘更伤心。她要保护娘,她不能让娘更伤心……”
“……因为有谣言说,金人要渡淮河,于是女孩儿和她的娘和所有北边逃难下来的人一起一路南下。那一路上不知吃了多少的苦。随身携带的衣物,细软等被坏人抢了个干净,天寒地冻,饥寒交迫,举目茫茫,毫无生路。在大江边上,她们差一点便绝望的投江自尽了。幸而在江边的渔村里被一名老渔夫夫妻两个看到,领回家中吃了顿饱饭。女孩儿的娘告知了老渔夫夫妇她们的身份,那老渔夫告诉母女俩,她们是抗金官员的家眷,朝廷理应给予安置照顾,应该去临安去找朝廷,或许有生路。于是母女二人被好心的老渔夫用小船送过了江。那之后一路乞讨来到了临安府。”
“……临安府中也是人满为患,北边来的人乱哄哄的挤满了城池,母女两人举目无亲,不知该何处立足。经人指点,母女两人找到了临安府衙门,那衙门的一名官员听了情形后倒也对我们不错,说要了解具体情形,而且主动将母女两人安排在了北关门内的一处小宅子里。城里每天都有人因为抢劫偷盗被打死或者被官兵杀死,北关城门口天天挂着人头示众,处处都是乱糟糟的。女孩儿的娘将贴身的一副耳环和手镯都当了,得了些银子暂时能够活下来。母女俩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官府衙门里,天天去问消息,打探爹爹和哥哥他们的消息。不久后,消息传来,泗州城当日晚间被破,爹爹和三个哥哥和金人死战不降,全部战死在当晚。得知这个消息,母女俩哭的死去活来,天昏地暗。”
秦惜卿说到此处,终于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双目之中眼泪夺眶而出,奔涌如河。
方子安默默递过去布巾,秦惜卿接过,捂着脸抽泣不休。
“秦姑娘,那小女孩便是你吧。我万万没想到,秦姑娘的身世居然如此的曲折。令尊和你几位兄长都是大宋的英雄啊。真是教人敬佩。秦姑娘节哀,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秦姑娘不要老记着这些事情。”
秦惜卿抽泣片刻,擦了眼泪,伸手去提酒坛斟酒。方子安嘴动了动,却又没有说话。
“你怎么不阻止我喝酒?”秦惜卿红着眼问道。
方子安道:“酒可消愁,这种时候,秦姑娘喝些酒也好。我陪你喝。”
说罢拿过酒坛来给两人斟酒,当然,给秦惜卿斟酒时只斟了小半杯。然后举杯相敬。秦惜卿一口喝干了杯中酒,呼出一口灼热的酒气来,用布巾擦了擦脸,情绪似乎慢慢的恢复平静。
“秦姑娘,我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又成了这万春园的人,又是怎么认识王爷的。”方子安问道。
秦惜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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