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离家出走了。
她已经一周没有回来,祝明月每天放学回家,都会失落地嗅到空气中妈妈的味道又少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爸爸难闻的二手烟味和隔夜啤酒的酸臭味。
这么多天了,妈妈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祝明月拨她的小灵通,她也一直关着机。妈妈是连她也想回避吧,是不是因为她没有回答妈妈的问题,所以伤透了妈妈的心?
“阿月,如果爸爸妈妈要分开,你想跟谁一起生活?”
这是妈妈临走前给她打的最后一通电话。祝明月记得那天恰好是周末,她刚起床就发现妈妈不在家了。然后电话突然响起来,她拿起话筒,就听见妈妈平静而决绝的声音。那一刻她哑口无言,只是恍惚中想起有一次没有预习课文,结果第二天突然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时内心的那瞬间惶惑和无措,现在那种感觉更为强烈,可是却并非因为她不懂得回答,而是她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无法选择。
祝明月抱着话筒沉默,她的脑袋似乎在一瞬间被掏空,只剩下那个问题在里面反复纠缠她的每一条神经。
小时候祝明月在奶奶家曾经做过一个噩梦。梦中的她不停地朝妈妈奔跑,可是妈妈却离她越来越远。她大声哭喊,可是妈妈毫不理会,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她跌跌撞撞地伸出手想要捉住妈妈在风中飘逸的白色裙摆,可是不管她如何用力迈开双腿,她和妈妈之间的距离也没有缩短半寸。最后她是哭着醒来的,然后不管奶奶怎样恐吓,她都绝不愿意继续睡下了。
后来她跟妈妈一起生活,那个梦便被她暂时遗忘了。
然而妈妈离开后的这些天,每天晚上她都会做这个噩梦。梦里她一次又一次地追逐,可是每次醒来,握紧的拳头里依旧只是一把凉夜里的空气。妈妈不在她的身边,只有床前的小夜灯还在安静地摇曳柔弱的光。祝明月每晚在噩梦中惊醒后,睡意全无,便悄悄下床趴在窗边,抬头仰望天上的月光和星星。一连几晚都是多云,朦朦胧胧的月光像是在模糊泪眼中的视野,天气预报说这周有雨,可是至今一滴未下。
妈妈离开后的第八天。
祝明月只写了个日期,就合上了空白的日记本。妈妈不在,每一天就算在学校过得多好,也显得多余而毫无意义。这一周她还是和平常一样去上学,没有妈妈接送,她只能自己起早一点步行去学校。幸好没有人看出了她的异常,她还是和平时一样认真听课,放学后留下来做一会儿作业才走。有人问起她的妈妈,她也只是淡淡一笑,告诉他们妈妈正在外国出差。她看着同学们羡慕的表情,胸中涌起一股酸涩。但只要还在学校里,她就必须努力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不能让同学们知道自己的妈妈离家出走,他们都羡慕她有一个长得美丽的妈妈,所以无论是同情关怀还是落井下石的目光,她都无法承受。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阵饭香和油烟味。初夏的傍晚,云霞宛如碎了壳的蛋清,粘稠地聚拢在天边金黄的夕阳周围。祝明月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爸爸还没有回来,而她也不想他回来。爸爸不懂得做饭,只会闷声闷气地扔给她一个饭盒就呆在阳台那里抽烟,或者坐在客厅喝酒喝得酩酊大醉。祝明月宁愿天天晚上吃方便面,至少方便面是妈妈亲手挑选的,全是她喜欢吃的公仔碗面。
祝明月走到客厅,mī_mī立即跑过来磨蹭她的脚踝。碟里的小鱼饼干所剩无几,如果明天妈妈再不回来,大概mī_mī就要挨饿了。挨饿还不算什么,祝明月最怕的是mī_mī挨打。自从妈妈离家,爸爸的脾气变得非常坏,也许他的脾气本来就是如此,只是她从前没有发觉,又或者是他掩藏得太好。祝明月知道爸爸会趁她去上学时残忍地用拖鞋抽mī_mī的头,或者用晾衣杆死命地追打它。喝醉了酒的爸爸好像已经失去了理智,祝明根本无法阻止他伤害mī_mī。那些时刻她对自己的无能为力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恨意——并不是恨爸爸,她不恨任何人。她只恨自己不能快点长大,恨自己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尤其是恨,一直以来她竟然可以假装对爸爸妈妈的事情一无所知。
“要不是为了祝明月……。”这个句子日日夜夜地在她的脑海里盘旋。那时她才发现,其实她心里由始至终都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强迫自己忽略或者忘记,最后甚至无动于衷。她不想爸爸妈妈分开,就这么简单。上一年生日,她对着蛋糕许下的愿望里,就有“爸爸妈妈天天开心”。结果现在证明,真正感到开心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爸爸妈妈在一起并不快乐,她的每一点快乐,表面上来自爸爸妈妈同等的快乐,事实上却扎根于他们压抑着的痛苦。
她不能再那么自私。
祝明月抱着mī_mī圆滚滚的身子,蹲到房间窗前的橱柜后面。她一点都不想哭,只是六神无主地望向窗外。
一只小麻雀正扑棱着翅膀在学飞,可是它好像并不顺利。窗户外的空调机上站着两只大一点的麻雀,像是它的父母。它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那只试飞失败,笨拙地在防盗栏杆上乱跳着发脾气的小麻雀上,其中一只不知是小麻雀的妈妈还是爸爸,耐心地飞到小麻雀身旁,一次又一次地用头轻顶小麻雀的身体,好像在鼓励它再来一次。
窗外的麻雀一家与祝明月只有一扇玻璃之隔,可是她却觉得那应该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她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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