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临刚出得清凉园,便见三姨娘手拈巾帕,抹着眼睛,眼泪汪汪地站在门前。从她通红的眼睛看,显然已站了许久。
见苏长临出得园子,三姨娘顾不得矜持,忙迎上前去,用她那腻的人生厌的嗓音问道:“长公子,老爷有没有怪罪长时?”说了一句,眼泪又哗哗流出来,忙拈着巾帕擦拭,边擦还边哭地梨花带雨,“自从我知道老爷生气,这心就没在肚子里呆安稳了。你弟弟那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但无论如何,他终究是你弟弟不是。”
苏长临的语气令人心安且亲切,任谁都听不出其中的疏离,“姨娘且放宽心。此事,父亲已不再追究。只是……”他语气一顿,随着他这一顿,三姨娘乍然止哭,便见苏长临的嘴角向上扬起,对着她微微一笑,“……还是请姨娘好好管教三弟。这陛下,再怎么无权,他起码也是陛下,容不得别人侮辱,这表面功夫……”
随着苏长临声音的拉长,三姨娘便见苏长临的身影在自己瞳孔里蓦然放大。她心一惊,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过了许久,才发觉苏长临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不慌不忙地帮她抚平了衣襟。
“……起码得做足不是?你说是不是,三姨娘?”
待苏长临走了许久,三姨娘才逐渐恢复神智。等她醒转过来,才发现,这长公子她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明明还是如往常一般的儒雅飘然,可她怎么觉得刚才像变了一个人?那个人,还是温润如玉的长公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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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真这几日看起来心情不错,这不就连前几日,小威子不小心把她最爱吃的鱼香茄子偷吃了大半,她也没生气,白白搞得小威子心惊胆战了好几天,却原来虚惊一场。
究其原因,却原来是:小威子那天八卦时,不小心给刘真透露出一个消息。话说那天,天气晴朗,阳光普照,小威子穿了一身特别正经的衣服,坐在阳光下,对着刘真核桃般的大眼,有模有样地学着,“那天,大司马对太后说,陛下年纪也不小了,该找个太傅,好好教导教导了,另外,陛下年纪小,可能有些坐不住,臣已派了长临和陛下一同学习。”说到不赞同处,小威子还出言点评,“这一会儿年纪小的,一会儿年纪大的,大司马说话可真有意思。”不过,刘真可不关注这些,她听到苏显要给她找太傅时,先是一咧嘴;再听到伴读是苏长临时,又一咧嘴。不过这两个咧嘴可不一样,第一个是咧嘴哭,第二个嘛,就是咧嘴笑了。
对苏家人,刘真是一千一万个讨厌,不过,事情总有例外,而苏长临便是那一千一万个中的例外。
这不自从知道伴读是苏长临后,刘真便早早地来到习云殿,也不摆皇帝架子,正正经经地喊了一声“李太傅好!”,直把李太傅喊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一个劲地说“微臣受不得此礼!受不得!受不得啊!”。刘真也不管他,行完礼后,便规规矩矩地在席子上坐好。
苏长临来时便是这样一个场景:李太傅忘乎所以地读着先圣名作,刘真睁着她那核桃般的大眼炯炯有神地听着。苏长临微微一笑,便悄无声息地从后门踏入。
其实李太傅也明白,小皇帝虽然名义上是皇帝,但权力大部分都掌握在苏家人手中,所以当他看到苏长临踏入殿门的那一刻,便立即从坐席上站起,用一种既不失尊卑又颇有礼貌的语气道:“原来是长公子到了。长公子请坐。”
苏长临无声地一笑,看来自己这个身份颇受人尊崇啊!
见李太傅起身,苏长临忙道:“李太傅不必如此,还是教导陛下重要!”
李太傅也不是笨人,懂得礼已经到了,忙笑着说:“那多谢长公子了。”
这些官场上的虚虚假假、人情世故,八岁的刘真可不懂,只眨巴着她那双核桃般的大眼,若有所思地瞧着。
自从苏长临来后,刘真的心早飞到他那儿了。所以休息时,刘真急不可耐地拉起苏长临的左手,边拉边撒娇道:“长临哥哥,长临哥哥,你怎么也不来找我玩,我可想你了。”
苏长临也不生气,任她拉着,右手宠溺地摸摸她的长发,温柔地笑道:“陛下,过几月是姑母的生辰,长临哥哥在忙着姑母生辰的事。”
苏长临的姑母即当今太皇太后苏成君。
“嗯?再过几月就是皇祖母的生辰啊!那我可得好好准备准备。不过……”她昂首挺胸,双手叉腰,像个小大人般,故作高深的说,“长临哥哥,你可以叫朕‘真儿’。朕——只准许你这么叫。”
苏长临无奈笑道:“是。我的好真儿。看——”
刘真瞳孔慢慢变大,待看清苏长临手中之物时,整个眼睛透着一股亮光,如夏日夜空中杳杳的星辰。
“你的风筝。”他道。
还是那一轮风筝,被苏长时打坏的风筝。只不过,燕子的右眼部位再没有那个黑洞,取而代之的是与左边一模一样的眼睛。一样的眼珠,一样的睫毛,连那文络、用笔、线条,都几乎一样。
“长临哥哥……”刘真欣喜地唤着,望着苏长临的目光中笑中含泪。却突然间,像纷飞的蝴蝶般,飞进苏长临的怀中。苏长临笑着抱住她。
苏长临感到怀中的刘真有些软,有些香,有些甜,还有一丝——温暖。温暖?他讶异,无声地笑了笑,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想。自从九岁,自从母亲被关进梅园,这种感觉再也没有了,整整七年,不曾有过温暖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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