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后。
元初十七年的长安已与以前的长安大有不同。熙熙攘攘的长安街上,车辆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街道两旁各色各样的小摊,吆喝声、叫卖声,不绝于耳。
一青衣小哥似乎是第一次到长安,又或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新奇之物,竟被一普普通通的玩具面具迷住了双眼,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前行的脚步。
正当他兴致盎然地准备问问摊主价值几何时,冷不然地,头上竟挨了重重一敲。
他回头,带着满脸的怒气,虽说是怒气,可那怒气中竟带着十分的委屈。“陛……”刚想出口,发觉自己说顺了口,忙改口道,“公子,你打我作甚?”
玄衣公子懒洋洋地伸了伸懒腰,又漫不经心地审视了一下自己折叠完好的玉扇,然后嘴角慢慢勾起一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弧度。
青衣小哥看到他家公子这副表情,心底立刻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刻,他的头又不幸挨了重重一敲。
青衣小哥欲哭无泪,再一次做出反问:“公子,你打我作甚?”
玄衣公子翻了个白眼,然后便是一通破口大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玩,是不是找打?”
当玄衣公子正欲对着青衣小哥打下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令她近来颇为头痛的声音:“刘真!你又偷溜出宫!”
不错,这二人正是刚刚偷溜出宫的刘真和她的贴身公公小威子。
刘真转身,眼前这个穿着一袭天蓝色齐胸襦裙、梳着双平髻的少女,不正是她的“未婚妻”上官乐吗?
上官乐双手叉腰,昂首挺胸,“刘真,你又偷溜出宫!说说,你要去哪,是不是去落雨阁,你别否认,本姑娘观察你好久了!”
落雨阁,名字听起来好听,可惜……是座青楼。
刘真近来对她这个“未婚妻”颇为头痛,所以也不打算理睬她,甩甩头,转身就走。
上官乐没有放弃,即使刘真走远了,依旧扯着嗓子喊:“刘真,你最好和我父亲解除这门婚约,我不喜欢你!”
已经走远的刘真把玩着玉扇,面上一阵鄙夷,“好像朕喜欢你一样,朕要是喜欢你,那才变态!”
正当她对此不屑一顾时,却猛然听到一句:
“你要是不解除婚约,我把你逛青楼的事告诉长临哥哥!”
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长临哥哥。
苏长临。
这个名字她许久不曾听过了。其实也不是许久不曾听过。只不过是在心底,刻意忽略掉了而已。
自从云姑姑死后,她一直无法正视自己的内心。她一直以为,是她不听话,与苏长临走得过近才导致这场祸患。
虽然,她也明白,这事与苏长临没有直接关系。但云姑姑确实是死于两派相争,她始终过不去心底那道坎。
她心里明白,她与苏长临分属敌对,是一生永远的仇敌。就算高山移为平地,沧海化为桑田,也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既然没有可能,那为什么还要坚持?
既然是虚无缥缈的幻想,那不如丢掉好了。
她狠狠地对自己说。
只是,为什么每次听到这个名字,见到这个人,心便会不由自主地疼痛?
她缓缓闭上眼睛,凝神半晌,再缓缓睁开,便又重现那副狂放不羁的神色,好像刚才那副心痛的表情从不曾在她身上驻留。“小威子,走,去落雨阁,让阴霾见鬼去吧!”
小威子跟在她身边多年,自然知道分寸,笑脸哈哈地提腿跟上。
走过大半个长安街,便来到最东头的落雨阁。
其实长安城内大大小小的青楼妓馆有无数多个,但在各大妓馆的争奇斗艳下,闯出名头来的除了落雨阁外,就是添香院了。这两大家在长安都是数一数二的,论起知名度来旗鼓相当,提起落雨阁便想到添香院,说起添香院也必然提到落雨阁。只不过,一个在长安街东头,一个在西头。
两家都在繁花似锦的长安街,且又旗鼓相当,由此可以推测,这两家显然争斗已久。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小威子紧跟刘真步伐,走到了落雨阁门口,见刘真停步抬头凝望,于是也顺着刘真的目光望去。
五层楼高的落雨阁,装饰华丽,流光溢彩,正中挂着一块鎏金匾额,龙飞凤舞地写了三个大字,落雨阁。小威子瞅着那字,觉得有点熟悉,又仔细瞧了瞧,这一瞧可不得了,他甚至觉得那字竟然和他家陛下的有点像,他摸摸额头,喃喃道:“我发烧了吗,咋眼花了呢?”
刘真走在前面,自然不知身后小威子的心理活动。她看了一眼头顶的匾额,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便抬脚跨入楼内。
在踏入楼内的一瞬间,那种男女间调/笑的声音便如潮水般涌向她的耳内。她打开玉扇,朝外猛扇几下,顿时觉得舒坦不少。
“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怎么还是习惯不了呢。唉……”
也是在她踏入楼内那一瞬,一位穿着大红衣服、涂着大红口脂、戴着大红花的满身都是红的女子像扑向金矿一样扑向了她。
见红衣女子扑来,她忙展开玉扇,挡在身前。不是因为她讨厌红,关键是红衣女子身上的脂粉味太浓了,刺鼻。
红衣女子把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墨公子,您又来了,这次召谁啊?”
刘真将下巴抵在玉扇上,假装思索了一下,然后展开笑颜,在红衣女子满脸期待中慢慢开口:“老规矩,倾殿,梅兰竹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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