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九剑讲了一个人的一生,这柄精铁铸就的凡铁终究还是承载不了这千余年的重量,自她最后一剑落下,便发出一声脆响,由正中折断。
看客们随着那剑刃落地之声,猝然惊醒,他们被这九剑带入了一个世界,犹到醒时,竟似是在恍然间过了一梦南柯的千年。
不少人仿佛从这一剑里看见一个人执剑而立,脚踏沧海,剑指苍天!
纪真站在戏台上,握着手中断剑,若有所思。
她是个剑修,所有一切都以剑承载的剑修。
自她出第一剑起,纪真便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前世种种走马灯般地在她眼前闪过,模糊而又清晰。
纪真看到自己曾经剑指昆仑,脚踏清虚,在崆峒的如来佛祖金身像上写了十八摸的谱子,整个人都肆意妄为到了极点。
这是纪真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待自己,一开始她还会为自己的遭遇而牵动心神,然而越到后来,她便越是心惊。
纪真上辈子死得不冤。
她是剑修,以剑入道的剑修,最后却被那追捧和浮华迷了眼,到最后,纪真失了本心,对剑不诚,于己不诚。
可笑她还以为自己悟了逍遥大道。
上一世,若说纪真还有什么遗憾,就是没能做到剑道的极致。
她什么都可以放下,什么都可以不在意,只有剑道一途,在她死而复生之后,反倒看清所有,执念越发深刻。
待纪真从思绪中脱离,她发现自己居然在刚刚的九剑里突破了第一镜登天,登天镜为引气入体,一般时间从数天到数年不等,但能用九剑就划破这道仙凡之别的,实属少数。
只要入了登天镜,便再也不是凡人,这名字贴切得紧,也有趣的紧。
登天,通神,观灵台。
明心,定意,七窍开。
送客,远游,问长生。
第一镜登天,第一步登天。
真是好一个一步登天!
纪承书拿着断剑跳下戏台,这次台下的看客都换了一种神色,如果说之前他们视她如戏子,这次便是稍微正视了一点的……蝼蚁。
纪承书走到借剑的公子面前,抱拳行礼,她身上还穿着白素贞的戏服,演的是他们相遇的场景,让人看在眼里,却仿佛是那个已经在镇妖塔下的白素贞,在安静平和的表象下是暗涌的激烈。
“多谢,”纪承书直起身,又对着他身后的护卫鞠了一躬,“抱歉,弄断了你的剑。”
“啊,不用。”公子笑笑,神色温和:“你让我看到的剑意,值得这柄剑。”
纪承书点点头,又看向护卫,她不得到正主的谅解,是不会罢休的。
“恩……”那个五大三粗的护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公子说的是。”
能看到那一剑,值得。
“你今后有何打算?”公子笑问,他坐在椅子上的姿态闲适fēng_liú,自有一股气度浑然天成:“可愿赎身?”
“恩。”纪承书承认了,却没有再说更多的话,她本就不善言辞,再加上她与这位公子只是萍水相逢,如此便好。
“是吗,这样吧,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怎样?”公子也不在意她一个小戏子的失礼,也绝口不提他先前想为她赎身的事情。
“承书。”纪承书看着面前一点虚空,以一种宁静到了极点的神色说道:“纪承书。”
她不是纪真,是纪承书。
以剑承道,以书立身的纪承书。
纪真是纪真,纪承书是纪承书。
纪真有纪真的人生,纪承书有纪承书的大道。
纪承书不会去干涉纪真,她们的关系在纪承书看来,不过是最没有关联的亲人,也是最没必要复仇的仇人。
纪承书没有理由被千年前的自己抛在身后,也没有必要将千年前的自己放在心上。
她唯一要做的,就是握紧手中青锋,重登无上仙途。
重来一次,再怀抱过去而活,有何意义?
“凌霄。”凌霄说出了纪承书根本没想到的一个名字,在后世,这个人可谓是如雷贯耳。
凌霄,清虚三代真传弟子,首徒凌霄。
昆仑琅琊,清虚凌霄,崆峒绍光。
这三个人,可谓是一个时代的巅峰,神州的修士若不知道这三个人的名字,那就是不知道三大天宗。
纪承书在前世的一次历练中与他有过短暂的交集,她记得那时的凌霄虽然温和,却极为孤傲,全然不似现在的好说话。
她正思索,然而瞥见凌霄的神色,又在心中转而一笑。
她早已不是以前的纪真,为何要求之后的凌霄一定要与如今的凌霄一模一样?
不能再以前世的眼光看待任何事物了。
纪承书在自己心里默默反省,面上却一点不显的再次恩了一声,这种在凡人眼里极为不敬的习惯,她是改不过来了。
在与凌霄告别后,纪承书向班主提出了赎身的要求。
“赎身?想得美!”那高高瘦瘦的刻薄汉子脸色刷得变黑,“你可是签的死契!现在要赎身!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你赚钱了,翅膀硬了就想走?!”
他拍着手上的一沓卖身契,朝纪承书脚边吐了一口唾沫,如果不是她身上穿着戏服估计他就吐到了纪承书的身上。
纪承书等他说完,什么都没有回复,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最后朝他诡异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她可不是不识字的,刚刚他手上拿着的,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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