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怨你的嘛。”阿团手舞足蹈地比划着,畅想道:“我就是觉得会工夫很厉害嘛,我不想一遇到什么事就先想着去哪儿求助,一没人护着就像案板上的鱼似的。应该是,不管外头刮什么风下什么雨,你们撒开手随便折腾,我哪怕帮不了忙,也用不着你们分心担忧。”
这孩子,怎么总叫人觉得这么窝心呢?
郑叔茂数不清第几次妥协:“也好,任叔的工夫比我的更适合小姑娘学。只一点,学可以,只能学轻身功夫,不许舞刀弄枪伤了自己,也不许行拜师礼。老太爷那边,我去说。”
过了小半个月,阿团和任九总算如同被银河分隔两地的牛郎织女似的相会了。
任九抱起阿团,一脸捡到宝的惊喜:“乖徒儿,打今儿起就能学功夫了,高兴不?”
阿团一脸严肃:“九爷,注意您的称呼,我们家人不让我叫您师父。”
任九哈哈大笑:“成,不叫就不叫。那今儿先学棋还是先学飞啊?”阿团还没开口,当了半天透明人的郑昙憋不住了:“任先生,您都二十多天没来了,我……”
任九一副才发现他在这儿的样子,仍先问阿团。阿团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耳朵,道:“那还是先下棋吧。”
草长莺飞的暮春,云家祖坟所在的那一片山包上树多,远看绿油油一片,蜿蜒的山路上是一群提了香烛纸钱、瓜果素酒的小辈。
清明前,云氏突然起意,要带着孩子们去上坟。说是郑晏和阿团大了,从前不带他们,是怕惊了魂,如今也该带去让外祖母见一眼了。
外祖母去的早,连最大的郑昂也没有见过,心里自然也酝酿不出多少伤感。只是到底是长辈呢,不好太跳脱了,一群人安安静静地相携上山,这其中,阿团的表情尤为沉重。
云二月落后两步,奇道:“阿团,你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
“我真傻,真的。”阿团一开口就是祥林嫂的腔调:“我居然会信了练功有捷径的假话。”
九爷说了,功夫在平时。
如今想想,这和郑叔茂当初领了容嬷嬷来的时候说的话多像啊。
眼下,阿团腰上和四肢上都绑着小沙袋,躺下都嫌坠得慌。每天一大早由九爷亲自系上,天不黑不许拿下来,连外出都不许空一天。
学了三个月的一颦一笑、一走一站都喂了狗,喝汤都怕勺子掉下来砸了脚面,就差趴在盘子上舔了。
要不是日前降住了容嬷嬷,怕不是要被小银针扎成马蜂窝了。
郑晏跟李莲英伺候老佛爷一般托着她一条胳膊,后来看她两条腿抖得筛糠似的,干脆一手环过她的腰,半抱着她往前走。嘴里不忘调侃道:“你说你这有什么用啊?是你练还是我练啊?”
阿团两眼发花:“我要是知道这绳结怎么解,早在山脚下就把它们全扔了。挑破掏空,渣渣都不剩。”
郑晏撩起她的袖子看,绑沙袋的绳子打了个古怪的结,结实得很。提议道:“不如把绳子割断吧,我带匕首了。”
“不行!”阿团咬着牙,嘴上发狠,心里还是不想放弃:“摘了沙袋,九爷回头要加码的。”
好容易熬到地方,郑晏脸不红心不跳的,阿团早已出了一身汗,呼哧呼哧地喘粗气,累得话都说不出来。
薛氏拿帕子给阿团擦汗,心疼道:“好端端的,折腾这些做什么?瞧把孩子累的。”
郑叔茂冷眼瞧着:该!让你不听劝!
云氏从小丫鬟们手中接过贡品,亲手一样样地往上摆,头也不回地道:“她自个儿乐意呢,我和老爷劝了多少回都劝不动。”还别说,郑家这三个孩子都有一股子韧劲,将来出个什么结果且先不论,但这份勤勉劲儿,不知有多少世家子弟被比下去。
阿团缓过劲来,谢过薛氏,一面缓缓活动手脚,一面打量四周。这附近视野相对开阔,朝北看,重峦如涌,道旁植有柏树,投下大片阴凉。看到墓碑时,忽然愣了一下。只见两座并排的花岗岩墓碑上,刻着一模一样“云林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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