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极生悲。
此刻,坐在一席残破老旧的草席上的南烛心中正回荡着这四个字。他伸出手摸了摸肩膀旁的伤处,只觉火辣辣的胀痛,疼的他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呼——”南烛闭上双眼,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起一些富有哲理性的问题。
我是谁?
我在哪?
谁打了我?
第一个问题并不难以回答,作为一个在全宁村土生土长的五好村民,同时又是全村唯一一个秀才的南烛,对自己简单而单纯的身份熟悉无比。
第二个问题,南烛睁开眼,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番四周的环境——阴暗而潮湿的空间,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反潮气息,三面是简单开凿过的岩石断面,唯有一面通往光明,却被几道稀疏的铁栏杆分割开来,一道被分割开的,还有他与自由。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应当是一座简单的牢房,而且应该是在一座山上。因为这环境显然是一个从山上掏出的洞穴,只不过是多了一面不甚和谐的栏杆墙罢了。
南烛活动了一下身子,感受了一下身体的大概状况,发觉除了肩膀上火辣辣的伤处犹在叫嚣之外,其它部分都还正常,只是因为饥饿,所以有些无力。
他缓缓的凑近岩壁,观察着岩石的色泽:乌黑中泛着青绿,仿佛龟甲般的色泽,却更显坚硬。他又伸出手,感受着岩石的质感,触手只觉一阵冰凉。
“嗒嗒”,指甲敲击在其上,传回一阵略有些硬脆的声音,南烛的心中便有了判断,这样的色泽与质感,显然是青方岩,这种山岩极为坚硬,相应的也十分脆,开采起来很是方便,加入一定灰石后可以烧制成青方砖,硬度不减,韧性也被大大增强了,是一种被广泛运用的建筑材料。
而这种山岩,全宁村附近是没有的,只有沿着官路向东走一百里左右的牛栏山附近,才有大量的青方岩存在。
这就对的上了。
南烛逐渐想起,自己正是沿着东方官路,从全宁村出发,带着全村人的祝愿与期盼,前往赤临城参加乡试,走到牛栏山附近的时候似乎遇见了山贼劫道,随后就失去了记忆。
不,好像还有一定的记忆。
南烛并起食中二指缓缓的揉着眉心,脑海中不断翻腾,逐渐的,一些片段被他一一回想起来,旋即拼凑到了一起。
在失去记忆前的片刻,他隐约听见了一声“那不是个秀才吗?真是天助我也,二牛,动手!”
这声音尚有些稚嫩,却不掩其悦耳,仿佛出谷黄鹂——当然,是幼年的黄鹂。不过话语中的内容,尤其是“秀才”、“动手”这样的关键词,使南烛的内心着实产生了一些算不得太妙的预感。
下一刻,这预感成为了现实。
一道仿佛陨石砸落般的重击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肩膀一侧,霎时,南烛的眼前一黑,一片星空出现在眼前,旋即天旋地转,一切归于黑暗。
于是第三个问题也得到了回答。
打自己的应当是一个名为“二牛”的人,而唆使二牛的,应当是一个声音很好听的小女孩。
三个问题回答完毕,南烛大概了解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不禁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
这都什么破事?
南烛现在心中简直欲哭无泪,照常理来说,他不是应该在全村相送下意气风发的踏上赶考之路,然后一举夺得解元,在全村百姓夹道相迎之下衣锦还乡么?怎么成功之路还没走到一半就被土匪劫了呢?
要说自己所有东西都被劫走,那倒也认了,可是这把自己劫回来又是闹的哪出?
莫非……土匪嫌自己钱太少,打算转为绑票勒索?
不,不应该。
南烛翻了翻自己上路时带着的小书篓,里面装着换洗的衣物、几本科考书,一些笔墨之类的东西,这些物件土匪不要还情有可原,但旁边那两锭银子也好端端的放在那,摸摸身上的三五碎银,十几枚铜板也分毫未少,这就让他不是很理解了。
正所谓蚊子腿也是肉,就算土匪打算绑架自己,也不会不动自己身上的财物啊?
左右想不明白,腹中又传来一阵饥饿感,南烛索性把这件事放在一边,打算先吃点东西,省的饿死在囚牢中,那可真是冤死了。他从书篓里翻找片刻,摸出一个白布包裹,摊开一看,却是三个软乎乎的白面馍馍。
南烛的心中一暖,这个包裹是他离村之前,村南边李家的二丫头水莲跑过来不由分说的塞到他手里的,当时全村的年轻人几乎都在起哄,水莲本就脸皮薄,被这场面一架,差点没羞的晕过去。
虽然南烛早就知道水莲对他的心意,但是却始终没有回应过,倒不是他一直拿水莲当妹妹,但也是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
“都这时候了,还想这些做什么?”
南烛飞快的摇了摇头,将回忆驱散开,眼下落在狼窝,能不能活着回去都是未知数,想那么多喜欢不喜欢又有什么用?
凡人无不畏惧死亡。
南烛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凡人,他从未觉得自己离死亡这个词这么接近过,洞中幽深的黑暗像是一只冰凉的兽爪,攫住了他的心脏,拽着他一路坠向漆黑的深渊。
冷静。
尽管心中几乎已经被恐惧和绝望所占据,但他还是这样默默的告诫着自己。毕竟——手里还有一个馍馍没吃呢。
南烛用力的咬了一大口手中的白馍,任一丝淡淡的甘甜在口中化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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