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妃被追封为温成皇后的消息,一直到她薨逝后第四天才传到外朝。
这日时近正午,滔滔身着湖绿色撒花褙子,正惬意地斜倚在榻上看书,忽听宫里来的内夫人知会此事,气得半晌没言语,末了还是知画好生打发那人去了。
她用力将书掷在小几上,闷闷撑着腮思索,估量着定是皇上怕早说出来大臣们反对,才想出这个法子来搪塞,捂着消息不发,待生米煮成熟饭才对外宣布。
她素日虽恶那张贵妃为人,却隐约觉得她没得蹊跷,本来心中略有些疑惑,但一听她被追封为皇后,心中又着实替皇后委屈上来,不由长叹一口气。
十三下朝回来,官服未换便进来看她,见她一双小手撑在腮上,紧紧蹙着蛾眉,嘴也闷闷不乐撅着,似乎存着很大的不满。他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上前揽了她笑道,“瞧瞧你的嘴,都能挂油瓶子了。”
见了十三她才舒开眉头,偎在他怀里赌气道,“我才不去拜那个张贵妃,更不会称她为皇后,没就没了,还要给别人添堵。”
十三自然明了她的心思,将她拽起来笑道,“好,你只管在家歇着,我自然会想法子替你搪塞过去。”滔滔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模样,同十三一同坐了用膳。
两个人的日子总是过得惬意,抚丝弄竹,写字吟诗,不知不觉间又是半年过去。滔滔的肚子已非常明显,再宽松的衣裳都遮掩不住,行动也添了十二分笨拙,就连夜间睡觉翻身都得十三帮忙托着腰才行。好在这些日子十三下了朝便回府陪着她,才让她安心不少。
滔滔耳内也听过不少闲言碎语,说老七在朝堂上炙手可热,竟渐渐有些张贵妃和夏竦在时的气象,朝中大臣不少都明里暗里依附他。十三对此只淡淡一笑,向她鼻头上一刮道,“安心吧,我自有分寸。”
天气一日日清爽起来,这日早起,她喊着胸口憋闷,进膳也不香,用了没几口便将碗碟推在一旁。十三见她面上略有些潮红,整个人看起来烦躁不安。他算着日子也差不多就是这几日了,忙命木荷着人去请稳婆和大夫来,一面替她披上秋香色披风,扶着她的手在别院内散步。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她才觉得略好些,十三扶着她的手在小亭子里坐下,因怕石凳子硬凉,便抱了她在膝上,在她耳边一亲,笑道,“你现在可是两个人的斤秤,再重一些就要把你官人压扁了。”
时值秋日,园子里一树树银杏黄得正好,风一吹,纷纷扬扬翩跹而下,似金黄色蝶翼一般落在他二人衣衫上。滔滔伸手捏起一扇,向十三脸上一划,方要说几句什么,想了想不禁脸一红,嗔道,“活该!”
十三呵呵一笑,抬手在她前胸后背上揉一揉,问道,“现在好些了么?若好些,便回去用盏燕窝吧,早起就没吃多少东西。”
滔滔也觉得心里略松快些,便点点头,由着他抱起来,不想刚走没几步,便“啊”一声惊叫,木雕一般定在当地,面上惊慌失措,紧紧抓住十三的胳臂。
他手臂被她握得生疼,心下紧张得不得了,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难受?”
滔滔且不动脚步,将藕荷色织锦褙子的裙角撩起来,只见亵裤上洇出一片暗色,湿乎乎黏在腿上,她两只绣鞋间的地面上也有一滩水渍。她惊惶道,“许是要生了?”
十三见状,顿时惊得六神无主,掐了掐手心,强撑着说道,“你别动,我先将你抱回房吧。”
幸好下人们已将稳婆和大夫请来,见滔滔已有了动静,忙围上去伺候着,烧水的烧水,备毛巾的备毛巾。
十三眼看着稳婆将两扇红木雕花门合在一起,一向冷静的他,此时也焦躁得满头大汗,坐立不安在地上团团乱转,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内室并无预想中的呼喊惨叫传来,只时不时有几声低低得压抑的痛哼声传出。十三听在耳内,心疼得不行,愈发通身热上来,将幞头和披风都扯下来扔在椅子上。
他之前只想着与心爱的人生儿育女是多么温馨浪漫的事,并未多想她要承受的痛苦,此番见她一人在内室熬煎,自己连一点忙都帮不上,心下一发焦灼上来。他忽然想起之前同她拌嘴,她说过的不想生来,一时悔的连连捶墙。
他拽住每一个从内室出来的婆子都要问上一遍,“夫人如何?怎么还没信儿?”想到她之前说的生孩子怕死的话,一时扶住额角心道,“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是不会独活!”
如此这般煎熬着过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听到内室一声响亮的啼哭声,十三顿时长长舒了一口气,抹一把额上冷汗,这才觉得通身发虚,也有些头眩,忙扶着椅子背站稳。早有婆子抱着真红长命百岁襁褓包着的小人儿,上前祝贺道,“恭喜殿下,夫人添了个小公子。”
十三只稍稍瞅一眼,便拽着那婆子的胳膊问道,“夫人如何?”
婆子略一怔,忙躬身回道,“母子平安,请殿下放心。”
他这才完完全全放下心来,向那襁褓中的婴孩瞧过去,见他通身红乎乎,鼻子眼睛皱皱巴巴肿在一起,小心翼翼接在怀里,着急问道,“何时能进去看夫人?”
内室又忙忙碌碌过了约摸两刻钟左右,稳婆才出来道,“殿下可以进去了。”
十三闻言,回头向知画道,“好生招呼着。”便扭头抱着儿子进了内室的门,将他轻轻放在滔滔枕边。看她一头青丝被帕子严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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