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山上憋了十年憋坏了,下山以后又马不停蹄地开始部署打入天刀门、争擂台折桂名额的事宜,到这会儿才能略微喘口气,于是本着人生苦短及时行乐的教旨,打算趁出发前这阵子先玩个够本。
可寒川陪着他闹了这些日,委实耽误了不少练功的时间,闻言忍不住气道:“师父不是还等着徒儿为你诛尽琅琊府么,徒儿以为云济沧那厮中原武林第一的名号,可并非是靠逛城墙玩出来的。”
“嘶——啧啧啧,”颜玖听儿子骂老子听得是又惭愧又舒爽,唆唆牙花子,道:“你修为在那里,也不差这几日,小小年纪别总张嘴闭嘴就打打杀杀,小心变成关子敬第二,可没有更多像江烟那样的傻姑娘愿意嫁给你。”
寒川张嘴就想反驳,话还没说出口却被堵了回去,就见颜玖指着城墙砖,献宝似的招呼他道:“你快过来,看这上面的字,嘿嘿。”
江陵古城墙的青砖上都刻有文字,记载了操办城砖的官府、官员和时间,城砖并非仅产自楚地,还有来自其他州郡,共八府四十余县,最远的产地距离江陵甚至有千余里。
这文字砖算江陵府的一大风景,并非什么稀奇事,寒川不懂颜玖为何特意让自己看,但还是乖乖凑了过去,疑惑道:“有何不妥?”
“你看仔细点呀,这可是我……”颜玖正待说明,一偏头,却见赫连煊不知何时也来了,他只身一人未带随从,正从马道那端向他们这里走过来。
颜玖把后面的话猝然一收,站起身来见礼道:“林兄。可是今日得空来闲游?”
赫连煊大步流星,到了近前,目光定在颜玖脸上,笑道:“哪里,听绿腊姑娘说你今日往城东游逛,我是特意来寻九弟的。”
颜玖听到赫连煊对自己的称呼,不禁又是一阵牙酸,虽然被他执意这样叫了半月,但颜玖无论如何还是习惯不了,总感觉自己像在被一头心怀不善的猎狼紧盯不放。
“来寻我?有何事相商么?”颜玖问。
赫连煊摆手道:“并无,偷得浮生半日闲,想与九弟一同走走罢了。九弟刚刚在看什么?我听到你说,那可是你……如何的?”
颜玖本来还想越过不谈,可既然赫连煊问起,他不好过多掩饰,只得引他去看方才那块青砖,道:“哦,也没什么,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林兄请看。”
赫连煊弯腰去看,颜玖与寒川则背着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青砖上刻着颜玖早年初次游历江陵府时随手乱涂的打油诗和署名,他本来想追忆往昔顺带逗徒弟玩玩,怎知会被赫连煊碰见。
赫连煊看完,起身叹道:“原来是他……颜如玉这人,还真是一言难尽啊。”
颜玖敷衍地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却听寒川忽然开口问道:“林前辈何出此言?晚辈一向对此人颇感兴趣,只恨生不逢时不能得见。我观前辈似乎对他有所了解,不知能否赏光赐教一二?”
颜玖闻言吓了一跳,偷偷瞪向寒川,示意他快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心中骂道:“这小混蛋向来君子正派,什么时候学会的睁着眼睛说瞎话?难道真近墨者黑被我给拐带坏了?感兴趣的话私下来问我啊,问别人作甚!”
赫连煊也不推辞,向寒川娓娓道来:“不能得见未尝不是好事,殊不知见过颜如玉的人,十有*都死在了他的生烟剑下。寒川小兄弟若感兴趣,趁天色还早,不如我们现在就到他十年前屠戮灵雾山近百人的江陵水寨去走走?”
寒川转向颜玖,目光灼灼,一脸心向神往。
颜玖一直把屠戮江陵寨当做自己年少轻狂、铸成大错的人生污点,这些天在江陵周边东走西逛游山玩水,偏偏有意绕过那里,绝口不提。
他不提,寒川也就只好忍着。
赫连煊见颜玖面露犹豫之色,便疑惑道:“九弟不愿去?可是有什么难处?”
“林兄哪的话,”颜玖哈哈一笑,决定还是遂了徒弟的愿,道:“近乡情怯罢了,毕竟我……颜如玉乃我教中人人传颂、百年不遇的璞真诀大成之人。既然要去,咱们这便动身吧。”
江陵水寨如今是天刀门把持长江水路的一个据点,每日往来船只无数,前几年修建了渡口以后,就形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水上集市。
赫连煊带着颜玖师徒出了城门,朝堤坝方向走。刚过了铁牛矶,远远就能瞧见渡口两侧熙熙攘攘临水设摊的商贩,有江船行至此处歇脚,船夫们和岸上的人隔着江水做起了生意,楚地特有、听起来凶巴巴的讨价还价吆喝声不绝于耳。
颜玖停在铁牛矶旁,信手拍了两下,想起当年自己骑在上面以生烟拦住沧崖派众人的去路,和他们争论沈逢君闭城不纳的做法是否有违道义的情形,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威风凛凛,单论气势,只怕比战场上横刀立马一夫当关的将军元帅也不遑多让。
他的身体底子被合欢蛊败坏以后,其实很少抚今怀昔,生怕由物是人非徒生烦恼,而如今故地重游,心中那点殊深轸念竟有些要抑制不住。
赫连煊觉察到颜玖的异样,也停下脚步,回身唤道:“九弟?”
颜玖被打断思绪,纵身跃到铁牛矶背上,晃了晃腿,笑道:“林兄莫怪,我见这牛儿憨态可掬,十分有趣,想上来坐坐。”
赫连煊朗声笑道:“九弟真童心未泯。”
颜玖笑笑没再言语,垂着双目居高临下地看向寒川,端详半晌,心道,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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