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晴娘迷路了,不知怎么的,她竟然走到这片林子里。
密林如织,纵横交错的枝叶似大伞盖得严实,她抬头分辨不了日夜,不由惊慌起来。
他在等我。
晴娘焦急万分,提裙迈过地上荆棘,像只无头苍蝇到处乱转,不经意间,她看到一点红光,忽明忽暗。凉风拂过,轻裁林中薄雾,那片光越发清晰,隐约照出一条竹林小径。
晴娘神差鬼使沿着小径走向深处,看见有栋青瓦房立在那儿。这宅子似乎有些年头了,门漆斑驳,对联残缺,檐下两串红灯笼倒是鲜亮,就如两条红手臂,随风向她招摇。
晴娘缓过神后欣喜若狂,忙不迭走过去,然而没几步她又停下脚,怯生生地拔脖张望。
宅子如此突兀,说不定是是非地。
晴娘犹豫,环首四处,这密林阴森幽黑,不知何物伏蛰暗中且发出淅哩怪声,她又朝小宅望去,情不自禁摸下咕噜直叫的腹肚,踌躇再三,忍不住上前叩门。
“叩,叩,叩……”
***
正月十六,金陵城内依稀留有昨日喧嚣,兴许元宵闹得晚了,人们都没起,街上只有几个老叟冒着冷风,持帚打扫城道中的残屑。
守城兵卒懒洋洋地打开了城门,一股寒意随门风袭卷而入,隐约扬起些许铜锈味。城门上有铜钉,可铜锈味从没这般重过,这味道就像浓稠的血,真有些不吉利!
众人不约而同往城门外看,只见一队车马停在城门下,如从天而降般突兀。守卫懵憧半晌,这时,有个男子从车上下来,面以及一袋银两。守城官缓过神,打量他几眼再看看这批车马,而后大手一挥放人通行。
车夫扬鞭一声轻叱,领头黑马迈开大蹄笃笃小跑,另五辆马车紧随其后,列成一排齐整地驶上城道。
车轮碾过石子路,留下几道浅沟。扫街老叟顺印看去,忽闻身后守城兵在说:“他们要搬到那栋宅子里……”
老叟们色变,不由面面相觑。兵卒所说的“那栋宅子”定是枇杷街内的老宅,据说“那栋宅子”每年雷打不动得死几个人,前阵子还吊死过个女子,没想到竟然卖出去了。
老叟再次回首看向那队车马,可怜起这户倒霉人家。
约过大半个时辰,车马入了城中枇杷街。眨眼功夫,寂静的街巷就热闹起来,像是被这马蹄声惊扰了睡意,一下子醒了。巷中,时不时有人探头,不约而同朝车马张望,果然,马车停在“那栋宅子”前。
“那栋宅子”刚修缮过,朱门青瓦白墙,对联、门神、灯笼一样不缺,外头看去与小富之家的宅子并无不同。
几个卸货汉正候在门外,见到车马停稳便开始活络筋骨,准备卸柜搬箱。他们大概也是初来乍到,不知此宅凶狠。
为首工头利索地拉开罩在车上的油布,吆喝手下搬货,他们蜂拥而上从车上搬下几个棱角镶包银鎏金花边黄花梨木箱。这些箱柜上了莲花锁,一个比一个沉甸,像是有不少好货。
众看客不由伸长脖子,面面相觑。
过了会儿,箱货卸得差不多了,一个高大俊逸的冷面男子在车下放了脚凳,躬身请车上人。
见那车帘子一晃,下来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子,中等个子,身量苗条,她裹着狐围绣梅宝蓝披风,披风长及脚踝正好露出一双墨色短靴。兴许是狐围色深的缘故,她的脸尤其白,连同那双凤眸透着一股霜雪似的清冷。看她青丝盘成灵蛇髻,以碧玉为钗,像是嫁了人,可没见娃也没见男人,只见她转身从车里提出一个鸟架子,鸟架上一只一尺高的黄冠白羽鹦哥正拿喙梳理翅羽。
周遭的人都叫她姒姑娘。
“姒姑娘,东西都照您的吩咐都搬好了。”
卸货工头从宅里出来,一面憨笑一面弯腰鞠躬。姒瑾提着银鸟架径直入了宅子,随她身后的旭初面无表情将碎银交给工头,颔首低头算是道谢。
“咯吱”一声,朱门关上,挡住了所有人的眼。
工头搓捏手中碎银,两眼盯着那道朱门,舌头舔了圈上牙再咂咂嘴,而后吹声哨带着众人走了。看客也作鸟兽散,把此事放在了茶余饭后。
老宅内,姒瑾手提鹦哥,熟门熟路穿过游廊。到了垂花门前,她缓步抬头看着檐下雕花,轻叹道:“兜转几十年,还是回到了这儿,真没意思。”
她说话的语气就和她人一样,清清冷冷,其身后的旭初未答话,白羽鹦哥倒先开了口:“真没意思,真没意思。”
鹦鹉学舌,聒噪得很。,兰花指一弹,击中它脑门。白鹦被她打得疼了,扇翅呱叫,随后又道:“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这分明是男人的声音,低沉音色中夹杂几许轻蔑笑意。
姒瑾不愿同他说话,连看他一眼都嫌。她不动声色,把鸟架交给了旭初,径直入了垂花门。
鹦哥见姒瑾要走,扑腾起翅膀飞上她肩头,垂下脑袋,拿黄豆小鸟眼瞅着她道:“莫非你这辈子都不睬我?”
姒瑾甩手一巴掌把他打落,犹如寒风扫叶,毫不客气。
白鹦哥呱叫,展翅飞到树上,引颈吟道:“天下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我是女子,你是小人。”
“瞧,你这不是和我说话了吗?”
鹦哥得意,张开双翅在枝上打旋起舞,“咯咯咯”似的笑。
姒瑾不屑地瞥他一眼,不声不响从地上捡起块小石子,冷不丁地掷过去。“啪”的一声后,鹦哥惨叫,从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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