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四
诶?
六条团子回头,楞楞的望着那双唇紧抿的少年。 直率的目光中充满令她无法闪避的执着。
“不是骗人。”
她垂下眼睛出神的望着砂面上描绘的字母“tank”。
“遇到弦一郎哥哥的那天,是幸村君在做手术吧。所以弦一郎哥哥会去医院。其实那时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做手术,我妈……”她咽了口唾沫,终于艰难的说出口,“生我的那个人的爸爸。”
真田震惊的回头望过来,眼睛瞪的滚圆。
“你问是不是该原谅,也是因为……那个人?”
“嗯。我……很恨他们……也许……曾经……”
震惊间,真田放缓了手上的力道,六条将被扣住的手腕抽出,重新蹲下来。
□岁的小女孩,整理父亲书柜时,偶尔从深处翻出了一本泛黄的笔记本,在记录着各种联系方式的页面上,找到了母亲的家庭住址。
那个为了梦想而不顾一切的令人仰慕的母亲成长的地方,住着许多与她血脉相连的人们的地方。
父亲家人丁稀少,偶尔几个远亲也在遥远的乡下老家,六条团子自小便鲜少同血脉相连的亲人们亲近。在笔记本上记载的那个地址里,却有着和自己最亲最亲的人们。
无论如何都想要去看看那里,想要见见自己的外公外婆,或许还有叔叔阿姨。
心怀着这样的期望,趁到东京参加学习比赛的机会,她拿着那张泛黄的纸片,一路问询,终于找到了那家西式小洋楼门前。按响门铃,向前来开门的一脸疑惑的女佣说明自己的身份。九岁的六条团子站在外婆家门外,兴奋的连手指都在颤抖。
会像故事里一样吗?外婆激动的从屋里跑出来,流着眼泪紧紧的抱住从神奈川寻到东京的小孙女。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团聚在一起,欢笑着,哭泣着。
“请进吧。”半响,终于回转的女仆冷淡的做了个手势请她进屋。
刚刚在客厅沙发上坐下,还来不及好好打量一下母亲成长的这间屋子,便听见一个沙哑衰老的声音冷冷的响起,“是六条正义让你来的?”
额头上刻印着风霜的老人拄着拐杖出现在客厅内,严厉的审视着她。
幼小的她直觉的感受到了这年长的老人传达来的冷漠与敌意,手指紧张的抠进掌心。在失去言语能力之前,她终于记得替自己的父亲辩白一句,“不,是我自己找来的。”
“哦?来要钱?穷到生活不下去了吗?”居高临下的语气,老人眯起眼睛,鄙夷的在她身上打量着。
“才没有!”九岁的团子激动的从沙发上猛地站起,“爸爸很努力在工作挣钱养家的!”
“什么语气,六条正义没教过你礼貌吗?”老人愤慨的用拐杖敲打着地面,责难道。
泪水在眼眶里翻滚着,六条团子委屈的咬紧了嘴唇。
只是想来看看你们而已……想来看看这个妈妈成长的地方。
为什么要说那种话呢……
“诶呀!老头子,你怎么让她进来了!”尖利的嗓音猛然在头顶炸响,一个穿着套装的老太太站在楼梯转角拼命尖叫。
“那个讨厌的薄命鬼的女儿呐,你看那眼神,诶呀!竟然这么没礼貌的瞪着长辈,真是看看就讨厌!”
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九岁的团子低下头,悄悄擦去从眼眶滚落的泪珠, “我想见见妈妈,哪怕让我看看妈妈的照片也行,求求你们。”
“华子不在国内。”拄着拐杖的老人冷淡的拒绝了她的要求,甚至吝啬到连照片也不肯让她看一眼。
离婚的时候就明说了,两家从此没有任何关系。那个老人这样无情的对她说完,便将苦苦哀求不肯离去的她强行的推出了家门。
即使她站在门外一直苦苦等候到天黑,也不曾等来门扉的再度开启。
九岁的六条团子对于“亲人”的最后一丝幻梦被无情打破。她始终不曾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那样残酷无情的对待自己,不是生养了妈妈的人吗?不是和自己血脉相连的最亲的人吗?
而她更加的无法理解,多年后,在病重入院行将就木之时,曾经傲慢的说着恩断义绝的老人却仿佛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派人上门来,要六条团子去看望生病的外公。
“外公想见你啊,毕竟是自己的孙女,这么多年不见,他也很想念你啊。”来人亲切的笑着,劝说着不断后退想要逃开的团子。
“无论曾经做错过什么,这么多年了,就原谅他们吧,毕竟他们都老了。”连爸爸也这样劝说。
可是……
无论怎样恶毒刻薄,只要变得年纪大就该被原谅吗?只要快要死掉了,无论干了什么坏事都不能谴责吗?
绝不可能。
那时,她冲出门,捂住胸口感受着那从不曾消失的伤害。
无法去原谅。能够轻易劝说他人去原谅的人,全部都只是因为受伤害的不是自己而已。
明明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平平淡淡的讲出来,可是为什么还会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来呢。
生着茧子的粗糙手指小心翼翼的拂过她的脸庞,将不知不觉间泛滥的泪水擦去。
真田像是被突然哭起来的她吓到了,眼神不知所措的游移着,轻拍着她的背,仿佛对待着易碎的花瓶般珍视,“别哭了。”
背上宽大的手掌传递来的温暖终于将她从阴暗潮湿的回忆中拉回到了这阳光普照的公园内。
“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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