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梁连氏老毛病犯,怎么也不肯跟着走。到底还是叫梁通捆起来,从后门塞进马车,这才把人带走了。
之后的事,梁玉琢没去打听,可下川村那头自然有人不断送消息进城。
不是梁通和梁连氏摊牌表示要休妻。就是梁连氏在村头村尾抓寡妇,到处说人跟梁通有首尾,所以才害得她要被休。
不过说来也巧,还真叫梁连氏抓着一个怀了孕的寡妇。只是这寡妇却不是梁通的姘头,而是当初想要侵吞梁玉琢家五亩田的亲戚梁鲁的。
于是乎,下川村里,因了梁连氏的胡闹,带齐了梁鲁家的鸡飞狗跳。
自然,这些对远在盛京的梁玉琢来说,都不过是茶余饭后和鸦青的笑谈。她现在要面对的事情,比下川村里的更多,也更大——定国侯世子汤殊把衡楼砸了。
盛京这么大,世家这么多,可一个消息要想传开来,却丝毫不比下川村这么个小村子来得慢。
定国侯世子怒砸衡楼的事,像是个故事,眨眨眼的功夫就叫人从城东传到了城西,又从城南传到了城北。就连蹲在街边乞讨的乞丐,也对这事张嘴即来。
梁玉琢到衡楼时,瞧见的是一楼大堂内一地的狼藉。衡楼的伙计们都低着头在收拾,门外挤满了指指点点的百姓,不时还有想要投宿的旅客在人群外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好在尽管被砸得有些厉害,却没伤到什么人。梁玉琢见到汤九爷,除了脸色有些难看,并没发现九爷出了什么岔子,这才松了口气。
“他知道了?”梁玉琢问。
“知道了。”
“所以过来砸了别人的酒楼泄愤?九爷,你家的小辈脾气不小。”
听到梁玉琢揶揄的声音,汤九爷哭笑不得地摇了头:“只是委屈了老赵。”
汤殊之所以跑来衡楼打砸,只因汤九爷在盛京里的动作引起了定国侯府的注意。等到发觉竟然是过去被逐出家门的九爷后,侯府就像炸开的油锅,顿时慌乱了起来。
当年汤九爷被逐出侯府,身上背负的本就是难听的骂名。而定国侯府自他离开后,继续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还霸占了九爷夫人当年带进侯府的嫁妆,似乎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这次汤九爷的出现,自然就让安逸惯了的侯府众人担惊受怕,生怕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汤殊是定国侯府的世子,当年的那些事经由侯府众人的口,添油加醋后得知,心下越发对这个突然回来的九爷表示不喜。
而砸衡楼,是在侯府众人的撺掇之下,冲动行事。不用说也知道,这位汤世子,如今必然是心里后悔不已,定国侯府也定然是阖府懊恼。
被提到名字的赵巩抬眼看了下他,低头继续拨着算盘。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一阵响,梁玉琢听着,想起大堂那一地的狼藉问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这事儿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梁玉琢早在来的路上就盘算了不少,汤九爷更不会白白让定国侯府的小辈打了自己的脸面。而赵巩,衡楼是他的产业,没道理被人砸了,连点赔偿都没有。
三个人把各自心里头的想法一说,再仔细合计,转头便做出了决定。
定国侯府众人既然知道了汤九爷归来的事,也知道他回来冲的是什么,却拿出这般态度,那他们也就无须再顾念什么。那些被侯府吃进去的东西,那些蛀虫是怎么吃进去的,就合该怎么吐出来。
再说开国侯府那边,钟翰请了汤殊在自己院子里喝酒。
酒水是衡楼前段日子酿的果酒,时间足够了便端出来成坛的卖。他本就喜欢小酌两杯,又得知是未来大嫂亲手酿制的,于是二话不说买了好几坛回家就埋在了院子里。
今日邀了汤殊喝酒,钟翰颇为大方地挖了一坛出来。
“听说你昨日跑去砸了衡楼?幸好我动作快,早一天买了酒回来藏好,听说昨天你去过之后衡楼就暂时歇业了。”
昨日衡楼的事闹得还挺大的,起码整个盛京都听说了这件事。汤殊并没有回答钟翰的话,只仰头,一口喝掉杯子里的酒水,看得钟翰直心疼手边的酒。
“若是有一天,我死在你大哥手里,你会不会帮我报仇?”
钟翰正要品酒,舌尖沾上酒水,还没来得及喝下,听见汤殊莫名的这一句,顿时咬着舌头,疼得眼泪汪汪。
“谁?谁要杀你?我哥?”
汤殊颔首:“你哥是锦衣卫指挥使,手上的刀子可都沾过血。说不定将来,不止是我,连整个定国侯府都会希望他能饶过我们。”
钟翰虽纨绔,也并不是傻乎乎的什么都不懂。汤殊既然将话已经说到这里,背后的意思自然不同凡响,可锦衣卫是什么身份,又哪里有他说话的地方。
“你若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叫我大哥知道了,等来年清明,我自会去你坟头为你倒杯酒水。”
大概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汤殊有些愣怔,回过神来连说了几个“好”,而后怒而起身。
还没等钟翰松口气,叫人去送汤殊,就见自家管事领着定国侯府的下人走了过来。
那下人一见汤殊,顾不上世子脸色难看,噗通跪地:“世子,快回去吧,宫里来人了,请您和几位老爷都进宫去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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