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尸骸轻轻放入掏空大树中间,暂时当做树棺。
如今手边一应葬仪器具皆无,根本无法按正规的葬俗礼制给于这般横死之人相应的待遇。
她心下打定主意,日后必会再回来替这数具骨骸重新装殓祭拜。
这时,原还只是细密如针的雨势越下越大,众人忙回屋避雨,习沮不顾众人反对,硬是要留下和阿弁他们一道挖掘葬坑。雨水大滴大滴地拍打人的身上,习沮也站在雨中,这几具树棺重量极沉,她要亲自放入坑中。
突然,头顶处传来轰鸣雷声,在场正干着活的人冷不防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震了震,不约而同抬头向上望去,只见一道炫亮的闪电哧拉划破天际,瞬时照亮了半边天空。
她面色平静,默默看向眼前突然显现的几道断断续续的透明虚影,心中五味杂陈:这般情景还真是怀念哪!
两年前,她还是一只不停游荡阳间的野鬼,那二十年孤独寂寞的时间里,却是见识过诸多“同类”的,她对见到鬼魂之事是早已司空见惯的。然而自从她附身在司马竹身上之后,这“见鬼”的能力便逐渐消失不见了,不成想今日竟还能再次看见鬼怪虚影,她不得不感叹一番。
属于她的灵魂彻底与司马竹的肉身进行相融调和之后,身为鬼类时期的自然属性居然能在这具肉身上显现出作用,这怎能不令她惊奇?
阿弁等人仍在低头掘土挖沙,用力弄着手上的活计,丝毫未发觉。虚影中的红衣小男孩顽皮心起,小短手试了几次穿过阿木的身上,似乎觉得挺好玩,他挣开牵着他的大人的手,试图跑过去,虚影中的美貌妇人一把将好奇心重的小男孩捞了回来,男孩子挣扎了几下,冲天小辫不停地甩来甩去,只好不乐意地呶了呶嘴。
习沮认出来他就是木囚笼中的孩童,她看到挂戴在他脖子上的饰物,赫然就是那块象牙笏的一部份。
虚影中的几人齐齐向她行礼。
行过礼后,几人的身影慢慢透明起来,这时候胖乎乎的小男孩突然抬起小胖手指住她,她怔了一怔,看向他,不明其中意思。
接着,小男孩用大大的眼睛直直盯住她,她在他清幽水亮的黑眸里看到了一种坚定。
他的右手对着她开始摩挲脖子上挂戴的象牙饰物,另一只指着她的手也开始慢慢移动,直到指向池塘的方向,方才停住不动了。
她顺着他所指方向看去,那里是豢养有许多乌头蛮的水塘。
她忽然之间想到了些什么,心口涌上酸涩胀痛的感觉。
他现在是要告诉自己真正的藏书之地吧。
敌人大概没能想到,他处心积虑将这家人活生生折磨至死,很有可能最终找到的并非是真正的藏书,真正的藏书近在咫尺,就藏在他们的身死之地。木囚笼中的小男孩至死也没有说出真正的藏书之地,用以换取活命的一线生机。
值得吗。
她脑里浮想起小赛氏曾对她说的一番话:
赛公和其他门客们其实并不能理解藏书的真正秘密,藏书内容文辞深奥,诘屈聱牙,即使以门客的身份和学识也根本无法解读出来。他们看重的是对子匕大人许下的承诺,这个承诺是靠生命的坚守来完成的。
也不知小男孩是哪一位门客的后人,他是如此幼小稚嫩,他的人生还没来得及绽放耀眼的光芒,就黯谈了。但是,他延续了先人传下来的责任,和他的先人一样,他用行动完成了对先人的承诺。
她闭上双眼,低头轻声默念:愿,逝者安息,来世安康。
塘里的藏书来日我必定起出来另外存放于一安全之所,贵祖先对子匕大人的承诺已然完成了,你们做得很好哦,今后就由我来接替你们的责任,放心去吧。
她再转过头去,虚影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
没有姓名,无法立碑,她抱起几具树棺一一放入了坑里,静静看着它们逐渐被一层层泥沙掩盖。最后她只好命阿弁等人给他们立了个简单朴素的坟头。
雨势又开始弱了下去,她有预感,明日应会是一个好天气。
她开口招呼所有人回屋换衣休息,阿狄已经提前准备好一大锅浓浓的姜汤。她接过姜汤喝了一口后就捧着碗发呆,小赛氏用干棉布替她擦干湿发,秀美洁白的面容上透出隐隐的担忧。
姨甥俩不约而同为自已未来的道路而感到迷茫和害怕,由木囚笼中人的惨状联想到自已的未来哪一天里或许也会面对这等惨绝人寰的恶行,对赛氏藏书最终是否能保存下去的困惑,这种种的无法与他人诉说的秘密,在随后的无数个夜晚,不停地困扰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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