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星历四百九十九年三月东岳云泽城
箫如然冷眼睇着面前的男子,一身金龙大袍,眸中浮现出一丝复杂之色,过了很久他才缓缓抬起手来,轻舔了一口手中的茶盏,低声道:“他到了?”
“恩,可是…”
下位的淡青色长衫男子有些欲言又止,他神色谨慎的考虑了半天,最后还是将眼眸一冷,寒声道:“皇上,瑞王早就不管这天下之事了,何必要对他苦苦相逼?其实微臣认为,有的事情难得糊涂!”
“我逼他?这天下间难道还有人可以逼迫他卫羽坤吗?这三年我找他找得多辛苦?你不是不知,既然他自己来了东岳,我理当好好款待,一尽地主之宜。这一次谁都不要拦我,我必须要见到他当面问个清楚明白!”箫如然无比严峻的看着面前说话的人,目光坚定得让人发颤,连拿杯子的手都在不安的微微起伏。
只求如此…
如今他只求见上他一面,把那些埋在自己心里的疑惑统统都问个清楚明白。
为了她,他是真的放下一切,可旁人一句她死了?难道就真的如此了结?
“皇上,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何必非要追问个究竟,王妃或许也希望皇上活得逍遥自在一些!”那青衫男子变了口吻,他留意到眼前男子的眼神,心下一酸,又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突然有了几许恳切。
“王妃?呵呵,我倒是忘了,不言终究还是南朝人,与他也曾是知己良朋,自然是担心。王妃?”皇袍的男子轻狂而诙谐的讥讽了对面的人一句,伸出修长的手指不屑的敲击着面前的茶盏,他的手指很长很干燥,但从开始说话就在微微的颤抖着。
“皇上,这几年,从蒙戈到乌达,我们一举扫平了西疆三百多个部族,如今的西疆哪里不是闻蛊色变,尸横遍野,再这么赶尽杀绝下去,西疆的族人都会死光的。若说报仇,这么多人的命难道还不够补偿?皇上又何必非得把瑞王再扯进来?他早就卸下戎装不问世事!这次他来东岳想必也无恶意,既然如此,不如…”李不言皱起了眉头,略微轻吟了一句。
“你以为哪些个贱民的命可以换回她的命吗?我说过,我要的不是死一两个蛊师就了事的,从今以后,这天下间我再也不想听到西疆二字,更不想听到蛊毒这个字眼!凡是和蛊有关的任何种种,必须给我消失,他们让她活不下去,那么他们就都没必要活下去!我不管卫羽坤来做什么,我要的只是一个真相!”箫如然微微的欠了欠身,满眼都是深恶痛绝的绝对,态度自然是不容质疑的强硬。
李不言看着面前男子的噬血表情,不再说话。他浑身都感觉发冷,仿佛自己即将被他同化一般,这些年他为他运筹帷幄,同时也义无返顾的助长和默认着他对西疆的暴政,是不是也带有怨恨?是不是也和眼前这个帝王一样,终究还是不愿意去面对那个事实?他们可以对北朝仁政,也可以对南朝不理不采,但每每提到西疆,却总是一副赶尽杀绝的坚持?他知道眼前这个帝王他热爱着他的每个子民,但却把西疆国土上的战俘称为贱民,他恨他们入骨,甚至下令但凡发现家里有人学蛊用蛊养蛊之人,皆是满门诸杀,一个不留。究竟要有多少的恨才需要用全天下的蛊师来填命?很多人都搞不明白,东岳大帝这样一个伟岸公正、心怀天下的皇者为何会如此的厚此薄彼,苛刻一个原本就是苟延残喘的国家?估计也只有他李不言比谁都清楚明白。
那个女子她是死了,而她的死也带走了这世上最为桀骜的两个男子的心。每每翻开那厚重的辰星史记,看着那段崎岖、丰韵而又血肉跳跃的过往,他都会忍不住摩裟着那厚重的纸张,用炽热的眼光扫描着上面的每个文字,作为一个铁血男儿,他也渴望着能亲身体会那一场金戈铁马的fēng_liú,驾驭万物的豪情。北漠的风沙依旧年复一年,如今尘埃落定,大家也只能从那发黄的史籍之上才能仰慕他们曾经的叱咤风云,那是一段荡气回肠的英雄过往,也是每个辰星人但凡提及便会眉目发光的盛世乐章。
天色越发寥淡,即将拂晓,苍穹的星辰里有一颗星星却特别的闪亮,海风呼啸的悬崖边之上,除去风浪之声,万籁俱默。
“你终于来了。”箫如然的声音很低,清瘦的脸上看不出有任何的悸动,他看着眼前背对着自己的白衣男子,一身的素衣很是扎眼,让他内心莫名的慌乱。
那海边的男子微微一笑,笑容苦涩淡漠,却并没有言语,他抱了一把古琴面朝大海,突然撩起袍子席地而坐,并没有搭理身后的箫如然,只是自顾自的弹了起来。
他弹的是一曲长相思,依稀记得那年卫羽凌登基,他们曾在一起在御花园合奏过此曲,而如今佳人已逝,只留他一人抚琴,曲指流弦间道不尽的全是深情。
海边的风很大,浪花带着腥湿的沫子吹得两人裙角纷飞,他们一前一后的处在那里,咋眼望去就像一副绝美的水墨山水,与天地浑然一体。
他弹,他听。
一曲终了,箫如然继续开口:“她人呢?你还要把她藏多久?”
白衣男子这才慢慢起身,转了过来,俊朗的脸上,眉眼温润如玉,眼神宁静如海,他抬起手指,指了指辰海的方向,闭眼听风,片刻之后又很是惬意的对着箫如然淡淡说道:“朵儿她说,谢谢如然国君这些年依旧对她厚爱如初。”
“卫羽坤!”忧伤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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