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那封信,对着灯火,一遍又一遍的读着。看得眼酸,我起身,见一旁的琼奴坐着睡着了,取了床锦被替她盖了。推门而出,一阵凉意袭来,我掩上门,凭栏远望,空中没有星斗,只一片墨黑。这夜静的,听的见雨打在芭蕉叶上又滴落地的声响。我朝北望去,看不见边际,那是京城的方向,娘心中惦念的那个地方,埋葬了一段故事的地方,‘人较花儿娇,垂首低顾,此生莫相负’。
一早娘就醒了,见我在她屋里,心疼道:“贞儿,你昨夜一宿没睡吗?”我摇摇头,伺候她起床,洗漱完,我拿起梳子帮她梳头。她看着铜镜,道:“帮我梳飞仙髻。”我依她所言,将手中青丝反手一绾,斜于两侧,似仙若飞。两人静默无言,窗外两只黄鹂结伴而鸣,婉转轻扬。一旁婢女碰上花盘,我拣了朵嫣红杜鹃给她插上,她摆摆手,唤道:“喊她们去摘了琼花来。”我知道她心中所想,待簪好素白的琼花后,我又取了几只素银钗子给她戴上。
打扮妥帖,我看着她,欲将事情问个明白,遂轻唤道:“娘。”她打断我的话,道:“贞儿,去把娘的琴拿来。”待我取来琴,她依旧朝北而坐,低首,信手抚来,琴音低婉,依旧是那首《奴带笑》。梨花欲语泪先落,拨琴转*还浓。我低吟道:“长安一夜万花开,偷摘与奴戴,琼液共饮,坐看织女牵牛星。”娘接道:“杏眼流波金步摇,人较花儿娇,垂首低顾,此生莫相负。这是你爹写给我的词,转眼十年,词仍在,人却亡。”琴音骤然一抖,却又回复。她继续道:“那封信想必你已看了,本不该瞒你的,只是当时你还年幼,又随我离京来到扬州,往事不愿与你提起,徒增你心事。今日,也是天意,我便将所有的事全诉于你。”
时光交转,琴音复鸣。
“我本是扬州人氏,家住在城南桥下。因家贫,五六岁时父母便将我卖与他人,后来几经转手,我被买到京城一家青楼里。到那时,我已忘了自己的名字,只记得姓万,鸨母便给我取了芙儿这个名字。因我容貌出众,鸨母分外看重,便请人教我琴棋书画,吟诗作对。不过三五载,我便名动京城,上至王公贵戚,下到富商巨贾,为了见万芙儿一面,皆是一掷千金。我生性倔强要强,虽流落烟花,却不愿任人玩弄,所以只做雅妓,陪人赏画作诗,抚琴品棋,绝不以身侍客。鸨母虽不愿,但奈何我以死相逼,她又不愿失了我,做赔本生意,所以也不敢强求。
那时的日子过的甚是舒服,虽不是吃遍山珍海味,穿遍绫罗绸缎,却也是锦衣玉食。身边又有一群豪门公子簇拥,为了我,视金如土。唯有一事,便是不知情爱为何物。也见过那文人骚客,fēng_liú侠士,听过那“只愿君心似我心”般的誓言。心中却是知道,他们待我,不过如观花,趁着容颜姣好,花颜正茂,便驻足相看,欲采下藏入袖中。但待到花朵枯萎,容颜尽损时,怕只剩下掷落尘泥,提履踩踏之心了。又哪里配称得上爱呢。
直到我遇见你爹。那一日,启晟领了他来,唤我抚琴,他一袭月白锦衫,临窗而坐,遗世而独立,也不说话,只静静饮酒。一曲奏罢。他剑眉一挑,笑道:“姑娘好琴艺,只是纤手弄琴,却弹错一阕,本该转低,姑娘却拨了高弦。”我脸上一红,刚才自己就发现弹错了,只是寻常客人定是听不出来的,不想他却如此专心于琴音。我羞道:‘让公子见笑了。’他却道:‘哪里,是我吹毛求疵,姑娘之曲宛若仙乐,是小生有耳福。’说着起身,笑道:‘小生今日还有事,就不叨扰姑娘了,告辞。”
他走后,启晟告诉我,他叫慕瞻,是当朝吏部尚书之子。
自那日后,我脑海中就一直出现那样一个白衣男子的身影。三日后的夜间,他再次造访。这次,他一个人。他心情似乎不好,听完曲子,他挥手,朝我到:‘芙儿姑娘,可否陪在下饮几杯。’我走至他跟前,举起酒杯,笑道:‘有何不可。只是,不是在这里。’他抬起头,看着我,一双明澈双眸,道:‘哦,姑娘可有好的去处。’我道:‘当然。’
行至门前,他跨身上马,看向我道:‘是不是要帮姑娘雇顶轿子。’我不禁大笑,道:‘公子说笑了,哪用这么麻烦。’说着我向他伸出手去,眼镜直视于他。他略一迟疑,接过我的手,扯我上马,双腿一夹,策马而去。
我侧首向他道:‘东郊有家农户,家里自酿的酒最是香醇。’他闻言一笑,一排整齐白牙,朝我道:‘你如何知道?’我笑道:‘那年隆冬,我换了小厮装扮,驾马出城寻梅。到那山脚河畔寻着红梅,却不想迷了方向,几番找寻原路不得,便敲开了农户的门。他给我指了方向后,见我因天寒,冻得发抖,便端出自家酿的酒,叫我暖暖身子。那酒甘美醇和,尾净余长,实在难得。我便掏钱买了几坛,带了回去。’他听了,笑道:‘倒是机缘巧合,塞翁失马。’
买了酒,一路驾马到京郊伽蓝寺。我翻身下马,朝他笑道:‘好了,就是这里了。’他略微有些惊讶,道:‘伽蓝寺?’我对他惊讶表情很是满意,
喜欢后宫如嫔传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