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胧,昏昏沉沉,越奴睁着眼,眸底的死水潋滟,荡漾着所有的过去。
他们初遇,他为保护一个人而来找她,那人是谁,她记不得了,她只记得,月光,池水,然后他吻了她,浅浅的。
在哪里,他给她做糕点,衣袖卷起,脸上是斑斑点点的面粉,孩子气地质问她去了哪里。
什么时候,他从背后抱着她,温热的气息吹拂到她的脖子里,他轻咬着她的耳垂,低哑地笑她的羞涩。
哪天,他给她戴上玉镯,那里有模糊的字,长相守。那时他的眼,像水中的月光,温柔,明亮。
什么原因,他生了她的气,她不说话,他却在下一刻将她压在身下,花瓣落在他的发上,她伸手去为他拭,他却狠狠吻住她,温柔而暴虐。
有人在哭,喧闹声打扰了她的世界。
有人推搡着她,身子沉沉一痛,便又恢复了麻木。
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却是他的声音,温柔的唤她,越越,过来,越越,喜欢吗。
时间静止了,一切又恢复了寂静。
有人在窃窃私语,争辩着什么。
又是寂静。
“七哥还活着。”
有人在说话。
“他中了毒,七年了,一直都昏迷着。”
谁……?
“前几天他突然醒来,疯了似地冲了出去,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怀中抱着你……”
……醒来?
“可是他看不见了……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回来的……”
看……不见……
“自醒来后,他一直都留在芷兰宫里,他说,他能看见,你在那里……”
芷兰……宫……他……七哥……七哥……
越奴张慌失措地挣扎起身,长久的姿势已经让身体麻木、虚弱不堪,脚下一颤,便狠狠摔到地上。
有人急忙来搀她,哽咽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七嫂,你不要怪他,他不愿让你看到他那副模样……”
越奴没有听清那人说了什么,脚下发软却坚定,世间所有一切景致全部化作白雾,自身边飞快地向后退去,白茫茫的视线,唯有他。
不知跑了多久,视线渐渐清晰起来,朱红的大门,清雅的兰花,曲折的小径,身子仿佛早已倾尽了力量,变得软绵而无力,她只有扶着柱子,一步,一步,往里走去。
亭台。兰花点缀的玉石桌凳。正红的桌布。青瓷的茶壶。
眸光涟涟泛着,试图在这片虚无中寻找生的意义。
身后忽然传来静谧的声响。
越奴的心陡然一颤,无法控制地战栗起来,指尖紧紧扣在桌角上,缓缓转过身去。
许久的静寂,一双素白的锦鞋出现在朱门背后,苍劲有力的手缓缓扶住了门框,下一刻,一道欣长颤巍的出现在越奴面前。
阳光照在他仿佛月光一般银白的发丝上,笼出淡淡的光晕,俊美削瘦的脸庞苍白而淡漠,剑眉淡淡蹙着,漫不经心里透着无法言喻的哀伤,眉下,有如蝴蝶般的长睫微微颤抖,露出一双深邃却死寂的眼眸。
他瘦了,瘦了很多。
越奴静静站立着,仿佛有什么紧紧扼住了她的喉咙,教她不得不屏住了呼吸。
他扶着朱门,慢慢迈进一只脚来,指尖摸索着朱门后的桌椅,一步,一步,缓慢地走着,薄唇微启,轻轻念着,“一,二,三……”待数到了十,他停下来,面前是一张书桌,他俯下身去,在桌上摸索着什么。
越奴顺着他的手望去,距他不远处,一个玉白的面具静静躺在那里。
他摸索着,却始终没能够触及。
他微微蹙了眉,想向前迈一步,膝盖却撞到了桌前的凳子,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显然是磕疼了,他的眉,一瞬地深凝,却在下一瞬恢复了淡然,他扶着旁边的凳子,小心翼翼站起身来,身上的白衫染了尘埃,他却不在意,只又探了手,又去摸索那个面具。
越奴轻轻走了过去。
他听到脚步声,一怔,向她回过脸来,于是她看到了梦中出现千千万万次的脸庞,她强忍住扑到他怀里的冲动,伸手去拿那个面具。
他的神色一瞬的慌张,苍劲的手直直垂在身侧,薄唇颤颤开启,好像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越越?”
声音沙哑粗糙,仿佛年逾的老人。
泪水湿透了脸颊,“你宁愿整日看这面具,也不愿见我?”
他僵在原地,一道清泪却从那死寂的眼眸缓缓滑落下来,他如梦初醒,惶然背过身去,脚下张皇便想逃。
越奴又怒又痛,“赫连湛,你想看我再死一次吗?”
他只微微一滞,又要迈步。
越奴凄凉望着他,“是不是只有我瞎了,你才觉得,我们还能在一起?”
最初的喜悦化作深深的哀痛,她知道,如果要她再失去一次,她会死,眸光飘然看到果盘中的匕首,越奴一个箭步转身去拿,尖锐的匕首泛着光芒,越奴望着他欣长坚毅的背影,惨然一笑,“赫连湛,这辈子,我都是你的妻,你休想甩掉我。”
刀锋直直刺向眼睛,“哐当”一声,匕首却掉落在地。
下一刻,她被他紧紧拥住,抱住她的手臂,那样苍劲有力,仿佛集结了所有的愤怒、哀伤、绝望、无助,这一刻,她知道,这么多年,他同样的,一直,深深地,想着她……
他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
并且,永远都不会再分开……
------题外话------
念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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