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2月22日,正是春节过后的第七天,农历“人日”,传说中的女娲造人的这一天。我和相恋不到半年的沙雪儿结婚了。
虽然我的父母死得早,但是我有个在这十里八村名望很高的爷爷。爷爷名讳景金大,今年78岁,是个武师,教了好多的徒弟,徒弟又教徒弟,自然尊敬我爷爷的人很多。我爷爷还是个老中医,把脉、针灸、拔罐、刮痧,什么跌打损伤膏、舒筋活络丸、清热解毒茶,除了不会接生,什么中药都有,什么病都能治。所以,感恩我爷爷的人也很多。不过,我爷爷又有个倔脾气,那就是不信西医、不用西药,不出诊,不开专门门诊医务室,亲朋看病不要钱,贫穷人家看病不要钱,这么以来,他也只能在家里所谓的小打小闹,挣个小钱。
喜宴设在了我们村的村东头儿,沿着小河岸的一片白杨林子里。地面铺有一层厚厚的草甸子,客人们坐在条凳子上,脚踏在绒绒的枯草上,喝着酒、吃着肉,欢声笑语,别提有多舒坦了。
要说这平原地貌真是宝地,平坦如砥,一望无际。无论是春夏秋冬,还是风雨晴雪,原野上到处是路,只要你不被自己的鞋带绊倒,再不效法那眯了眼的野兔往树干上撞,你撒了欢儿的奔跑,东西南北任你来去。
有人说平原上草多树少,人多钱少,驴屎蛋子多而石头蛋子少。这不假!但你也要知道,平原上敞亮人多琐屑人少,纯爷们儿多娘娘腔儿少,清亮的汗水多而臭烘烘的污水少。
如果你非要说,平原上山药蛋子庄之间又窄又弯的路多是人们为求省力省时无原则地随便走出来的小斜路,有许多条都是不惜踏坏庄稼而开辟的,那是人心自私懒散,甚至奸邪人心的标志,那我可就要跟你急了,鲁迅先生不是说过吗?“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当我们还没有修出大路直路的时候,人们出入不就近而随意吗?谁还会草上飞、田埂上蹦不成?这与人心何干?你现在再看看我们平原上的路,“周道如砥”呦!
这有点儿扯远了,我们还是回头说说我媳妇、看看吃席的我家的客人们吧!我媳妇那叫一个俊俏,鹅卵型的脸白里透红,双眼皮大眼睛,黑珍珠似的眼珠晶亮亮地遮蔽在长长的睫毛下,黑黑的长发小瀑布似的垂在苗条的身后。绝对有大腕明星的身材和脸蛋。就只是少了点儿脱俗的气质。
“亲人们!吃好喝好哦!我和我老公谢谢大家的光临,来!给您满上!”你听听,你听听!我的新婚老婆多大方、多会说话、多情意绵绵啊。这一下其实吓住了我,我的个妈呀!我这心里噗噗嗵嗵像打鼓,不仅仅是惊吓,还有些疑惑!这还是我那早就认识、教过的沙雪儿吗?我总觉得这时的她所做所说,是原来的那个雪儿所不可能做到的。难道爱情与婚姻真能使人脱胎换骨吗?刚说要我们俩出去向客人们敬酒时,我就有点怯场,拿眼看看新娘子,嘿!别看她小俏脸红扑扑的,但小红嘴却一口答应。还麻利地拿来一个空酒瓶子,往里灌满了凉开水,接着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把酒瓶子里的凉开水倒出一点,往里加一点酒。然后就兴高采烈地挽起我的胳膊,在我耳边说着,“你只准喝我手里的这瓶酒,否则,晚上我不理你!嘻嘻!”向酒宴场地走去。我小声问她干么还要往水里羼点儿酒,她笑笑说,怕被人发现。我是彻底地服气她了,众所周知,纯是凉开水时,摇晃瓶子会有水泡,而白酒不会。酒和水混合一下也不容易起泡泡。我也彻底地被搞糊涂了,原来的沙雪儿温柔、腼腆,与人一说话小脸就红,说话前先笑笑,一笑俩酒窝,不笑不开口,开口不大声,轻声慢语,连走路都是小步慢行,风摆杨柳,俯仰有致,下大雨也没有见到她跑过。
敬过长辈的酒桌,去敬同辈的酒桌,这时听到爷爷和他的几个老兄弟的爽朗笑声,沙八爷说:“老哥有福气啊!福禄齐天,孙子有出息,孙媳妇万里挑一……”苟爷爷说:“老哥啊!这是人好命好,自修来的福啊!我就没有这福气……”几位老哥们儿传来的美好信息,让景爷爷喜上眉梢,却让新郎新娘预测到爷爷今天要醉酒,尽管他有喝一斤不晕乎的海量。
新娘子用小胳膊肘碰碰我,忽闪着俩大眼睛问:“哎!新老公,你相信喜酒不醉人吗?”
我疑惑地扭过脸说:“不信!高兴多喝点儿而已,酒入肚肠谁都得醉!”
“我……我就不能醉!看……我这一瓶,就我一个人干的,这还剩……一点点!拿酒来,我……我是‘铁如意……千杯未醉……喝——’”我一时没有注意,和雪儿正好经过苟四野的身边,这小子与我的几个宗堂兄弟,景林、景三子、景小岗等他们几个年轻人坐一桌,已经拼了一阵子酒了。苟四野已有醉意,拦住雪儿非要喝她抱着的一瓶酒不可。
雪儿红扑扑的脸,不露笑意地说:“你是谁呀?为什么要给你喝这一瓶?这是我老公专用的……你瞧你那小样儿!没能力喝就别喝了嘛!少在这欢快的场合发酒疯,大煞风景哦!”听了雪儿的话,我心里毫没缘由地惊诧了一回,“这苟四野,按说,雪儿是熟悉他的呀?怎么像不认识的人似的?”
苟四野还想去抢,被我从桌子上拿起一瓶酒拦住了。这小子瞪着一双红红的牛眼珠子,踉跄着说:“五……五妮儿哥!你别以为你是我老师,我尊重……你,也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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