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石一见是张氏和宋端午,先是一喜:“怎么你们娘儿俩来了?”接着就皱起眉头,“这几日城里抓白莲教,到处乱糟糟的,你们怎么偏偏来了?”
张氏扯着他上下看了一番,并没见有什么病容,这才松口气道:“你一直没个信送回来,我等不及就进城来看看,正好也送点粽子鸡蛋过来。这药是怎么回事?”
宋大石叹了口气:“是曹工匠病了。因为闹白莲教的事,厂官也不知去了哪里,工头也不管。好容易我求着,从街上找了个郎中,抓了几副药来吃。这地儿连个熬药的炉灶都没有,饭菜也不养人,更不许出去。眼看着人都爬不起来了,我正愁得没办法——幸好你们娘儿俩过来了,这鸡蛋先给他吃,能弄点粥喝就好了。”
“这好办。”张氏把袖子一挽,“我去借人家的炉灶熬点粥,一会儿就好。只这么办也不是个事儿,他家里没人来吗?”
“听说家里女人早死了,也没个儿女,哪里有人来照看。”宋大石直摇头,“还不是我们这边的人,家里离这儿有八十多里路,就是在路上睡了一夜得的病,郎中说要好好养着。可这儿——”厂官可不会管一个来服役的工匠的死活,也就是这时候还没确定去哪个窑场,才能让你躺在床上休息,就更别指望给补养了。
张氏听得直道可怜,让宋端午看着药炉子,自己转身去旁边人家里买了十几个钱的米和菜,借炉灶熬了一锅菜粥端了回来。
曹工匠头发已经白了一半,本来就瘦,再病这几天人都要脱了形。幸好还能喝得下药和粥,又吃了一个鸡蛋,这才睡去。
宋大石见他睡了,才蹑手蹑脚走了出来。张氏在树下用那小风炉给他做了一小锅面疙瘩汤,看着他喝了,才问道:“那人怎么样?”
宋大石摇了摇头:“郎中说,要是早些开药吃了还好,现在拖延了这几天,只怕不易好。再说上头已经说了,这几天就要去湖田村开建新窑,到时候干起活来,恐怕又要不好了。”
张氏吓了一跳:“有这般严重?”
宋大石闷声道:“刚病那几日工头不给请郎中,就这么拖着……”小病也拖成了大病,何况曹工匠年纪大,身体又本来不好。
“这可咋办?”张氏一听情况如此严重,不由急了,“不然再请个好点的郎中来?”
宋大石犹豫了一下,低声说:“老曹身上没钱,我的钱也只够给他抓这几副药。好歹这个走街郎中是工头花银子请的,要再请好郎中,哪里还会出钱?”请个走街郎中,花个几十文钱工头还能答应,要请好郎中,至少几百钱,工头哪里会肯呢?横竖工匠病死也是自己身子差,并不必他负责的。
张氏也迟疑起来,半天才在衣裙上擦了擦手,小声道:“在城里请个好点的郎中,要花多少银子?”让她眼睁睁看着个人死在面前实在是做不到,可宋家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要说凭宋大石的手艺和她的针线活也就比温饱略好些,家里那十亩地还是用——那笔银子买的,按说进项都要花在宋端午身上,倘若请郎中要花太多银子,那……
宋大石想了想,没把握地说:“请了郎中,再加上吃药,怕少说也得要个几两银子吧……”
张氏摸了摸腰里的荷包,下定了决心:“我去打听打听,先请个郎中来看看,倘若有救,也是积德的事。”
妻子既这么说了,宋大石便也点点头:“那你去那边找个姓彭的媒婆,她常走街串巷,哪个郎中好,她只怕还知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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