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泽的白天比黑夜少了一分神秘。
因为日光的照射,雾气变得稀薄,人眼也能看见更多夜里看不清楚的隐秘。
比如现在,王妧第一次看清了属于这座死寂树林的活物。
成百上千的黑翅蛾虫贴在枯树背阴面,鳞翅有拇指大小,铺展开来,重重叠叠,翅面的圆形纹络在日光下忽明忽暗,好像眼睛一样盯着过路的活人。
王妧握紧了手里驱除毒虫的香囊,不再细看,也不再去想这些大黑蛾在这枯木林中能以何物为生。
一行人的沉默被武仲的声音打破了。
“喂,这玩意你夜里捧着、白天也不撒手,它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武仲和邢念并排走着,一个抬头张望,一个低头看路。
邢念看得出武仲是王妧手下得力之人,对这样轻慢的态度也不好太过计较,于是随口应付了一句:“它时灵时不灵,我得盯着。”
青蛟军送给王妧的天池盘没有显露出功用,不知道被六安收到哪一个包裹里头了,武仲并没有留意。
他之所以发问,不过是看见邢念几次差点撞到树上去,想给对方一点提醒而已。
五行、八方、十干、十二支、二十八宿,再加上一枚不停转动的小磁针,已经吸引住邢念的全部注意力。
武仲见他听不进自己的话,撇撇嘴,不再理会。
打头带路的庞翔回头看了说话二人一眼,不经意间,瞥见王妧左手握着右臂、眉头微蹙。
他想起来了。
王妧在撤离离岛时受了伤,可她昨夜还勉强搭弓,打中了暗楼一个小头头。
武仲几步追上庞翔,凑近前嘀咕道:“老兄,什么时候到地方啊?”
庞翔年纪较长,在武仲面前却不敢托大。
他解释说:“武兄弟,我们上一次是直接越过屏岭进入浊泽,一路摸索,一路标记,才重新确定障鬼台旧址的位置。这一次,我们虽然绕了点路,但目标明确,相信我,很快就到了。”
想当初,以武仲为首的几人对他们这些鲎部旧众当成了找上门来的麻烦,十分排斥。要不是王妧坚定心意,他们说不定真的会被武仲一脚踢开。
庞翔很珍视这段和睦相处的时光,并希望它能够延续下去。
武仲笑着说道:“你这话,我信,不过嘛……”
他把头微微一侧,看向落后几步的庞翔的几个同伴。
其中有一人明显萎靡不振,似乎被一夜的疾走耗尽了心力。
庞翔一看,立即喊了一声:“老五,打起精神来!”
他们六人论年纪叙齿,庞翔居首,是大哥。
老五勉强露出笑脸,点头应答。可当庞翔转身前行时,他又故态复萌。
武仲不再多嘴,溜到王妧身边,把路婴挤开。
“这些人都靠不住。”武仲开始想念莫行川了。
他问王妧:“我们要在这浊泽里头待多久?”
这里除了瘴疠和毒虫,什么也没有。庞翔所说的那个巫圣时期的遗迹,王妧有意要去见识,而他却兴趣缺缺。
此时,莫行川肯定和暗楼的人交过手了。等他和王妧回到容州,万事俱备,哪里还有他的用武之地。
可是,王妧不回容州,他也不能回。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王妧的安危他不能不顾,其次还因为碧螺,那位姑奶奶为了几句口角和他赌气,他一个人回去肯定要看她的冷脸。
想到这里,武仲不免叹气。
“少则两日,多则四、五日。”王妧回答了他的问题,又说,“你唉声叹气做什么?我看,这里最靠不住的人就是你。”
武仲听她这么说,心有不服,当即嚷嚷说:“我?我最靠不住?比他如何?”
一旁的路婴被武仲气势汹汹地指着,竟也不害怕,反而掩嘴偷笑。
“他?”王妧带着反问的语气,“你要和一个小孩子比谁更可靠?”
武仲一时语塞。他愤愤瞪了路婴一眼,扭头就走。
王妧看着他的背影,无动于衷。
“姐姐,你相信我,我和庞大哥他们在这浊泽进进出出,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肯定比武大哥靠得住。”
路婴露出得意之色。
他胆子大,人又机灵,庞翔也经常夸他。
王妧没有接他的话,转而提起另一个话头:“路婴,你就这么跟着我们,你爷爷……怎么说?”
对路婴来说,这是一个严肃的话题,更是一个危险的话题。
若有一句话应对不当,他的下场就和小梅的一样。
他不由自主地收起笑意。
“爷爷他、他不要我了……”
话一出口,路婴已红了眼眶。
他絮絮说起身世:“我是爷爷从路边捡来的。他会做木工,靠这手艺把我养大。他一直想把他的手艺传给我,可是我……我太贪玩了,不肯学。爷爷伤心了,他让我自己出去讨生活,他不要我了……”
路婴最后忍不住号啕大哭,引得前方几人纷纷回头看。
“我……我没事,就是想我爷爷了……”路婴对几人摆摆手,很快收了哭声。
庞翔特地折回来,告诫路婴说:“声音最容易传开,还会引来……不好的东西,你该知道轻重。”
路婴擦干眼泪,顺从地、安静地点了点头。
庞翔向王妧投去疑惑的目光,却没有得到一句解释。他只得继续向前,并逐渐加快步伐。
“真是个孩子……”王妧的声音低得只有路婴听得到,“如果你是为了活命的话,冒这风险,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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