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真发起脾气来,比谁都凶狠。凡是手边能碰到的东西,他都砸,嫁给他三年,她就只见过那么一次,虽然有经常性的冷落和讽刺,但跟他砸起东西来的时候相比,都只算是不痛不痒的小闹。
上次他砸东西,是她喝了打胎药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刚成婚一年,本以为他不知道自己怀孕的事,她便自作主张拿掉了这个孩子,反正怀孕的事就没人知道,连御医都不知道,打掉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她是嘱咐云芝偷偷拿来的药,当时云芝在一边劝了她好多次,说孩子不是轻易就有的,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能保佑她在宫里平平安安过一辈子。要换到旁的嫔妃,都巴不得生一大堆呢,好母凭子贵,有依有靠。
云芝啰啰嗦嗦的说了一派,但苏秦早就下定决心,这孩子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世上,自己要真把他生下来,免不了又跟着自己受苦。想想自己在这宫里的处境,她可没有那么神通广大的能力来保护他。于是她真的狠下心,怀着十分沉痛的心情结束了这个还没出世的生命。
她还记得那汤药的味道,苦涩的,好像是这世界上最苦的东西,每喝一口,舌头都在麻木中挣扎着,苦涩灼烧着她的喉咙。喝完后,她就静静坐在那,像是等待宣判死亡的囚犯。
这事情终归还是被李渊知道了,连她也闹不清楚李渊为什么会知道。他知道的后果就是这么可怕,砸东西摔瓷瓶,几近要了她的性命,有时候苏秦就困惑,李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一成亲他就明确说过了,他娶她,就是为了折磨她。既然他把自己当成敌人,又何必为了为了这个不该出世的生命而恼怒呢?他可真是个奇怪的人。
那天,李渊砸光了屋里所有的东西,瓷瓶的碎裂声,木板地撞击声,回荡在她的耳旁,仿佛那么多年过去,这声音一直没断。她只能愣在一旁,想着酸楚的事情:也许这一辈子,自己真的是完了。
思绪拉扯着,像是被扯着线的风筝,那些在风里飘着的往事,一幕一幕擦身而过,再细细咀嚼,竟越发有一股子涩涩的苦味。李渊像是扯着线的人,他一句话就把苏秦拉了回来,无论她再怎么挣扎,终究还是要回到这现实的生活里。
“见完你的周施迟呢?是不是又要来和我质问刺客的事情?这么多事情你不知道,你舍得放过这个机会吗?”
李渊瞪着她,眉毛锋利的像是一把匕首。这种时刻,她竟然又走神了,是呀,他的眉毛,多么像一把匕首啊,和周施迟送给自己的那把一模一样。她真恨不得把匕首取出来,狠狠捅进心窝子里,就算捅不到他的,捅自己也行啊,只要忍那么一下,就一下,然后就真的解脱了,再也不用管谁死谁活的事情了。
她想:想必李渊到时候一定会气得直跳吧,当初,自己犯了那么罪恶滔天的过错,就算把自己后半生都搭上,也未必能弥补。而且李渊还没羞辱够自己,要是真的撒手而去,他所遭受的痛苦,谁又该补偿呢?
那会是她的家人吗?当初自己那么争取着要嫁给他,就是为了能让家人逃过这些是是非非,苏家人已经沦为了百姓,尽管再没有之前的风光,但到底还是保住了性命,只要她能在这皇宫里忍气吞声一辈子,最起码,他们的平安,能有保障。
李渊仍在发脾气。
他一生气,推到了桌上面的茶壶瓷器,只听见哔哩哔哩的碎裂声,无数碎落的瓷面挣扎着跳了出去,有些打到苏秦的手腕上,立刻划出来一道血口。
云芝听到声响,立刻推开门,瞧见地面上湿漉漉的碎瓷断片,知道又是一场风雨。
“滚。”李渊冲着房门一喊,声音很响。
云芝吓了一跳,险些跌倒在地。只能愣愣关上门,像是什么都不知晓。
苏秦理亏,因为她的意图被李渊猜的正中,一旦被他猜中,她就好像失败者一样没有底气,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勇气。
她只能一边呆呆的收拾着被李渊砸坏的东西,那个锦盒,是盛放她出嫁首饰的盒子,她一直珍藏,不想今天摔了个粉粹。还有那只玉簪,是李渊送她的第一件礼物,那时候他们才十五岁,但如今断成了三截.....她每拾起一件东西,都要认真回忆一下它的历史,因为在此之后,这些东西,就真的没有了。
她觉得难受,眼泪又不断涌出来,她不知道最近眼泪为什么总是泛滥,一难受起来就停不下来,以前她再难受,也没有哭过。难道真的是因为他?他回来了,眼泪也回来了,但真可惜,这不是为他流的,今后,也不应该为他流。
周施迟的回来,总会潜移默化的改变了些什么,就好比她此刻的立场,以前她就认命了在这宫里呆一辈子,但现在呢?她竟想通过周施迟找到蛛丝马迹,那刺客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有那个刺客,到底是谁?
虽然在李渊身上,同样可以找到这些答案,而且比从周施迟身上更直接的多。但今天她这样的尝试,就显然尝到了苦果,她不敢再从李渊身上继续了。他是太子,就算她有十个脑袋,也知道自己惹不起他了。
真可怕。
李渊终于在砸光了所有的物品后离开,他一走,屋子里就冷清下来,望着满地的狼藉,就像她的心境一样零零乱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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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最讨厌她在应付他的时候走神,哪怕只是敷衍,最起码她的注意力还在自己身上,可她总是走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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