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这道内人背靠着墙,双手垂软,长腿恰巧抵住了道路另一侧的墙,而此人偏生将两腿间缝隙跨得极其之大,若想过路,要么是冲刺跳过,要么便是足踏他两腿之内,再行过。怪道方才那两人如此咒骂,只怕谁人也不愿萎低身子,行入这人两腿之中。而此时正是滂沱大雨之时,若是跳过,凭这儿低洼不平的地面,定会溅得一身泥污。
季拂心眉峰不悦地耸动,而小僮则板起了脸,跨前一步,挥手呵斥:“你这叫花子,作甚在此挡路,去去去,滚边儿去!”
墙下之人一身邋遢,乱发垂于眼下,豆大的雨珠顺着打结的发滴落,溅得衣衫湿透,他便如同久未逢甘霖的枯树,整个人都透出一股子的颓然之意,哪怕小僮骂声再厉,依旧沉默不言不动。
小僮气极,抬脚便要朝那人腿上踹去,但季拂心单手一拦,摇首叹息了一声:“罢了,都是可怜人。”
天子无道,赋税严苛,尤以农税为重。为农百姓叫苦连天,难以果腹。走投无路,或偷或抢,只为坐入牢中,享一餐发馊的饱饭。而不愿为恶之人,则饿死街头,成为饿犬之食。端看此人衣衫褴褛,满面尘霜,怕是又一不堪重税而弃田流浪的农人。
而今皇城之内,天子为撑一分薄面,营造皇城繁华的假象,但凡这等流浪之人被官府发现,皆会被驱之出城。则被驱之人,因无过所之故,要么饿死荒野,要么以林为居,以兽为食。
遥想此人将来下场,季拂心顿生恻隐之心,遂唤小僮将方买的包子取来相赠,让那人得以饱餐一顿,生出气力另谋生路。但小僮却丝毫不愿,将脚跺得啪啪地响。
“少爷,您救得一个,却救不得天下人。”
季拂心因这话顿了一顿,转而又是莞尔道:“能帮一个便是一个罢。兴许此人今日落魄,但他人却能成大器,拜将封侯呢。”
“嗤,”小僮不屑嗤鼻,将包子抱得紧了紧,“今日您赏了他一餐饱饭,兴许第二日人家便将你的恩德忘了干净!少爷,您莫忘了,上一次您救济了一群糙汉子,结果未过几日,这些个人便抄着一把大刀来抢出外上香的我们,若非侍卫保护得利,我们只怕都……”
“够了,”季拂心语调扬了一扬,目中孕有几许愠色,“此事切莫再提,他们后头不也道了歉么。世事因果循环,总有回报之日。娘亲身子不好,我行善事亦是为她积德。成了,将包子给他罢。”
小僮嘀咕嗔怨几声,终是不敢拂逆少爷之意,将伞撑高了一些,小心地将那袋包子递给倚墙之人。
“我们少爷赏你的,吃罢。”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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