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胡二忙不迭地点了头,还献着殷勤想要领路时,曲欢一双秀眉蹙得死紧,又淡淡地开口问道:“今年什么年号?”
虽然奇怪,但是因着自己那点小心思,胡二还是老老实实地答了话。曲欢得了答案,心情已是不好,余光瞥见胡二眼底的杀意,她冷笑一声,一个夺命蛊就丢了过去,“我救了你命,你的命就是我的了,是不是?愚蠢的中原人!”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了,胡二躺在了他昔日同伴的尸体旁,茫茫大漠,又只剩下曲欢一个人,她勾着嘴角,把玩着手中沁凉的玉制虫笛,缓缓地迈开了步子。从这些尸体身上找出来的地图足够她识路了,几百年后……地形至少是没什么变化的,雁门关啊,曲欢想了想,唐无羽那个家伙,去的好像就是雁门关,说那儿的烈酒实在不错,如今她也有机会去尝一尝了。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就像个不会功夫的柔弱女子一样,曲欢压根没有再运起轻功的意思,就算出了沙漠,她又能去哪里呢?习武之人只是体力强健一些,也不是不会累的,一直走到夕阳渐落了,曲欢的腿又酸又胀,脑子里搅成一团浆糊,干脆就盘着腿在路边上坐了下来。这儿虽已出了沙漠,却依旧偏僻得很,少有人来。
“让一让!快躲开!吁~”
被猛地扯住堪堪停在曲欢面前的马车卷起好一阵尘土,曲欢还只是恹恹地抬头看了一眼,慢慢地站起身挪了个位子继续席地而坐了。曲欢已经让开了路,可是马车却不走了,车里走下来个样貌清俊的男子,他也看见了曲欢露在外面的小腿和胳膊,于是从车里拿出一件锦缎的披风搭在曲欢身上,又柔声问道,“姑娘,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我想回家。”曲欢吸了吸鼻子,许是对面那人的声音实在太温和,又或许是因为那人好看的眼睛,曲欢忍不住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李寻欢实在没想到这个小姑娘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小姑娘坐在路边的样子,显得又寂寞又沧桑,可却偏偏在这时候说出这么孩子气的话来。无论是对着沧桑的有故事的女人还是孩子气的小姑娘,李寻欢都做不出丢下人不管的事来,所以他回头对铁传甲笑了笑,“老铁,我们先送这姑娘回家。”
话音未落,曲欢却直接拉住了李寻欢的袖子,然后整个人抱住了他的手臂嚎啕大哭,“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要是再也回不去了怎么办?我想回家!我想回去,不要在这儿。”
曲欢哭得惊天动地的,李寻欢也确实是被惊住了。他以往见的女人,或是无声垂泪,或是低声啜泣,却是再没有像这姑娘一样,哭起来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袖子的,真是格外的狼狈,也……让人有些心疼。
被曲欢的哭声打蒙了的李寻欢犹豫了好久,才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肩膀。曲欢许是哭够了,还不等李寻欢碰到她,自己就猛地退出了一段距离,抹了抹眼泪,一手把身上的披风又扯了下来,好好地抱在怀里,“热死了,这天气披什么披风?唉,对面那书生,美人垂泪,你都不知道安慰一下吗?木头!”
“可要上车来,我送你回家。”李寻欢叹了口气,却有点想笑,美人垂泪可不会哭得像个熊孩子一样。
“回……找不到家了。”曲欢哭得久了,憋不住打了个嗝,狠狠瞪了一眼又提起她伤心事的男人,见那人也愣住了,眼珠一转,就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愣什么?连哄女孩子都不会,记着呀,以后碰上这个情况,你就该说,‘我带你去找你的家,找得累了,我身边总给你留着个歇息的地方’,那女孩子一定一感动就以身相许啦。”
曲欢松了口气,仿佛方才大哭的模样只是为了开个玩笑,耍一个呆书生而已。一个人流落到完全陌生的地方,到底是不安的,书生是她遇到的第一个温和地问她话的人,于是心里的委屈就压不住了,不过对着一个陌生人哭得那么难看,曲欢面子上过不去。
对着还愣在马车边的两个大男人,曲欢双手叉腰,笑得很嚣张,“你们不会真以为姑娘我会哭成那样吧?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是爱撒谎,会骗人,你们不知道吗?”
撩完了话,曲欢扭头就走,甚至称得上是逃了,逃离这种让她窘迫不已的处境。五毒的轻功被称作云体风身,曲欢运足了气劲,轻飘飘就掠出了好远,她凭空点了两下,身子灵巧地扭转,像是被风吹动的蝴蝶一样,只留下一路清脆的叮当声,和一缕悦耳又悠扬的笛音。
“少爷,上车吧。”铁传甲的眼里一点都没有那翩跹而去的美貌少女,他看着自己的主子,像是一只忠诚的恶犬,眼里只有主人的犬。
被抛下的李寻欢半晌晃过神来,那因为漫长旅途而微皱的眉此刻完全舒展了开来,他喝了一口酒,还是压不住笑意,“倒真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李寻欢把小这个字咬得特别的重,本来他也是知道,女人的美貌是天生的武器,女人想要骗人的话,总是能做得很好的。小姑娘也做得不错,如果小姑娘没有边说话边忍不住打嗝的话……
李寻欢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忍不住甩了一下被眼泪打湿的袖子,他眼底笑意更浓,倒是个有趣的小姑娘。走得那样干脆,许是想起家在哪里了吧,李寻欢走回马车里,慢慢地斜靠在车壁上。
在寂寞的旅途上,能遇上一个有趣的人,总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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