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当日在花满楼,樊进因一招皇家擒拿手,和天下利器玉水明沙,认出玉笙身份。他作为出征的东路军主将,曾与祁烈会师金陵,玉笙的事他不可能不知。既是祁烈的人,碰了岂非找死。他也想到祁烈可能就在附近,于是匆忙掉头就走,所幸此事之后祁烈并不曾提起。
数日后他放下心来,却又不甘,返回花满楼大发雷霆。老板岂敢再欺瞒,便交出了曲江秋,被他趁机霸占。秋官吃了他许多苦头,不得不从了。从此掷下重金,供他一人狎玩。按说便该满足了,可是得不到的总是好的,他欲念不止,倒愈发念起玉笙来。
直到元宵大闹之后,得知玉笙被赶出宫去,他才喜上心头,命人暗中跟随。等到玉笙在街头晕倒,他仍是不敢公然接进将军府,怕引起祁烈猜忌。于是命人悄悄将玉笙送到秋官处照看,等他醒来好一偿所愿。这一等就是半个月,真教他好不心焦!
玉笙见了是他,扭头就走。秋官拉住他手,低声央道:“好玉儿,好歹是他救了你。你也不理别的,只坐下敬他一杯酒,好么?”
玉笙对樊进却极为厌恶,只是不允,道:“你怎不早告诉我?知道是他,我便不来了。”
秋官反复央求,急得几乎掉下泪来。玉笙最是心软,见他如此,只得放软了口气:“好啦,你别哭。我听你便是。不过,敬完这杯,我仍是要走的。”
秋官便拉了他到桌前,行礼坐下。玉笙原不肯坐在樊进身旁,秋官推他,一想左右也不过是一杯酒,又能怎样,便坐下了。秋官自去坐在另一边。
却说樊进自从二人进来,便靠在那花梨木的太师椅上,拿眼反反复复只打量玉笙。愈看愈是觉得,皇上看中他,果然有些道理。其实昔日南陵双璧,秋官明艳而玉笙清绝,樊进是个粗人,若教他看来,单以色相论,只怕秋官还要更胜一些。但既是皇上用的必然最好,这么一想,便觉玉笙那冷冷清清的样子,比起秋官婉转娇柔来,又别有一番味道。
当然,最好莫过于此刻二人侍奉左右,白雪红玫之美,任他尽享齐人之福。如此一想,不觉淫心大动,暗自盘算今夜好歹令玉笙也从了他,教二人玉体横陈,任他作践。
他心中那般龌龊的念头,玉笙岂能知晓。只因答应了秋官,便执酒站起身来,向樊进道:“这杯酒,玉笙敬将军,为谢将军之恩。”说完抬手一饮而尽,却正眼也不去看他,脸上仍是冷冷淡淡。
不料樊进却毫不计较,反而呵呵一笑道:“举手之劳,安敢言谢?苏公子这般多礼,倒是令在下惭愧了。”说完站起身来,端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
他这般礼数周全,玉笙倒是颇感意外。须知玉笙这人最不会记仇,见他气,便缓和了脸色。再一想又是救了性命的恩人,反觉自己方才,好生无理。不禁深深一拜,低声道:“救命之恩,永不敢忘。”
樊进连说:“不敢当,不敢当。”而后抬手示意,“请坐。”他眉目粗犷,身形极是魁伟,加之久经沙场,举手投足间颇具气度。玉笙原想一杯之后便一走了之,此刻倒不好再使性子,便坐了下来。
秋官在旁笑道:“好啦!从前都是误会,现在这样才好。”说着将酒壶送到玉笙手边来,将他轻轻一推。玉笙知其意,微一迟疑,还是起身替樊进斟上酒。
要说做戏子的,陪酒原是再寻常不过的功课。玉笙虽然久已不唱,规矩仍是懂的。樊进却又一笑,道:“怎敢劳烦公子?我来我来。”接过壶执意要替玉笙斟上。玉笙忙说:“不敢。”
樊进又道:“今日难得高兴,不如多叫些人,热闹热闹。”说着击两下手掌,唤道,“来啊!”声音未落,厢房里间的帘子已然被掀开,人影起伏喧声四动,竟依次走出一连十个俊俏美貌的少年来。
玉笙吃了一惊,隐隐觉得不安,却又说不上来。只见那十个少年都是施脂抹粉,笑语殷勤,便与花满楼那些小倌一般无异。手里有抱着琵琶的,有捏着玉箫的,也有拈着花的,上来之后毫无拘谨羞涩之意,个个亲亲热热与樊进打个招呼,便大大方方地围坐在桌旁,彼此调笑无忌。那圆桌原本只坐着玉笙等三人,甚是冷清,现在倒嫌稍挤,加上莺声燕语、嬉笑打闹,果然立刻便“热闹”起来。
玉笙坐立不安,想要起身告退,樊进又殷勤劝酒。玉笙量浅,连连推说:“不能再饮。”樊进闻言,拿筷子敲一敲桌沿,高声道:“如此喝酒,太过无趣,便是本将军也没兴致。不如行个酒令如何?”
众相公轰然叫好,纷纷提议,有说猜拳,有说联句,议论不止。玉笙心中烦恼,起身告樊进说:“原不会酒,请容告退。”樊进尚不置可否,左右已推玉笙坐下,笑道:“今日一醉方休,谁也不许说走,否则罚酒三杯。”
更有人送上酒来,便要抓玉笙灌。反是樊进解了围,说:“酒令才开始,先前不算。”有相公嗔道:“大将军好偏心,见了人家生得美貌,便只向着他啦!”一时众人跟着嗔怨不休,倒逼得樊进替玉笙喝了这三杯方罢。
如此一来更加走不得了。这局面真教玉笙手足无措。接下来闹“醉飞花”,命秋官双手蒙上樊进眼睛,樊进拿筷子敲碗作鼓声,声停之时花传到谁手,谁便饮酒一杯。一连两次都恰到玉笙手上,玉笙连饮两杯,已觉头晕,到第三次停在手上,只得说:“实在不能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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