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德二十五年这个夏天注定是个“多事之夏”。
就在人们还沉浸在西边天灾暴动的恐慌中不能自拔时,成州传来消息:定远将军封河通敌卖国,联合南舜旧部意图谋反,事实俱清,证据确凿。
当然了,也不会有人关心这个事实到底有多“俱清”,证据到底有多“确凿”。
人们关心的是,封家一门三十七口全部身死,三十七颗头颅被装在箱子里将要进京“受审”。
受审之后呢?当然是受刑了。
封家“罪人”进城的时候,全城来围观看热闹,反正这个热闹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反正这封家是贰臣世家,不忠不义,现在死了也活该。
很显然他们都已经忘了,这五年来封河将军是怎样南征北战,怎样镇压叛乱才保住大晟南方一片太平的。
他们只道他是习惯做叛臣的,是个不可信任的。
你看,果不其然现在又做了叛国贼!
于是全城的人都兴奋地开始等待着封家受火刑的那一刻。
然而,真的到了执行的那一天,据说沣阳城却突然出现了一些很诡异的事情。
明明前一刻还风和日丽,天朗气清的模样,不一会却乌云蔽日,天地晦暗起来,彼时妖风四起,鸡蛋大的雹子突然便砸了下来。
正当围观热闹的人们惶恐不安之时,却有十几黑衣人突然从天而降,硬生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抢走了封家一门首级。
随后,这些黑衣人便如鬼魅一般迅速消失在沣阳城的大街小巷中,连一点痕迹都找不到。
不久之后,沣阳城开始流传出一个消息:那天出现在刑场上的是封家一家冤魂,封家人显灵了,抢走了他们自己的首级!
于是一时间帝都人心惶惶,很多人大白天都不敢出门!
最终皇帝请来国师在轩辕台连做了几天的祭祀法事,才勉强平定人心。
当然,此时明白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也是当朝皇帝变相开口:封家之事到此为止,不许再牵扯下去。
于是某些蠢蠢欲动想要借此机会将封家最后一个人封楚萼顺带捎上的人,开始掂量着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当然了,掂量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他们便彻底不敢再开口了。
因为煜王华阳赦回朝的消息传出来了!
他是什么时候回朝的,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进城的,也没有人知道!
人们知道的只是他进了城之后便住进了郡主府,之后便再也没有出来过。不论皇帝发了多少道圣旨,传他觐见,他也只当做没看到。就如当年皇帝传旨到西北封他为王,他也只将圣旨撂在那,那不闻不问的样子和现在简直如出一辙!
然而,不管这些天里,帝如何风云变幻,如何波诡云谲,这一切都与现在的封楚萼没有半点关系了,因为此时她已经不死不活地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半月之前,昏昏沉沉中,她隐约醒来过一次,是被痛醒的,就在拔箭的那一刻。
即使脑袋昏沉不堪,即使眼皮有千斤之重。迷迷糊糊中她也知道自己身上破了个洞,全身的血都迫不及待地奔着那个地方而去。
浑身冰冷,手脚僵硬。即使清晰地感觉到痛楚她不能动一下,不能睁开眼,甚至不能开口呻.吟一声。
这叫她很想哭,想起来当年在漳水之畔,她曾经也被一箭洞穿了身体,然后栽倒入水中,从此留下了一身旧疾。
那是她这辈子最灰暗最痛苦的一天,此时不知为何又想起来那种感觉,绝望,黑暗,痛苦!
模糊中她能听到一个声音,很好听的声音,似芝兰般优雅而淡然,听到这个声音似乎能抚慰伤痛。
“她身上的骨骼碎裂错位,就算醒过来,估计也是不能起床的”。
“她曾经受过一次很严重的伤,心肺已损,这次雪上加霜,估计这辈子是好不了了。”
“煜王,你自己的臂力如何,相信你自己清楚,这次你委实下手太重了。我会尽全力救治她,但是能不能活下来,也只能看天数”。
之后便是一片寂静,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安宁和压抑。
于是那一刻模模糊糊中楚萼才知道,原来那一箭居然是煜王射的,原来居然是煜王回朝了。
彼时的她隐约是害怕的,害怕这种生命从身体中流逝的感觉,自己还有仇人没有弄死,自己怎么能先死呢!
尽管挣扎着,尽管努力地想要清醒过来,到底还是抵挡不住沉重的倦意,到底最终还是沉入混沌的黑暗中!
时间飞逝。
楚萼再次醒来已经十多天之后的事情了。
那是一个残阳如血的黄昏,她就那样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睛。
大概是因为听到屋外的清脆的鸟鸣声!大概是因为闻到屋外廊檐下黄兰花香。
无论如何,她就那样突然睁开了眼。
在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眼前是黑暗一片的,双眼不能视物。
初始的麻木过后,她想动一下,却被席卷而来的巨大痛楚逼迫想要惨叫一声,然而张了张嘴,她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好似突然被人掐断了一般,完全出不了声音。手脚也软得似煮烂了的面条,提不起一点力气。
过了半晌,黑暗过去之后,她眨眨眼,眼前透出了一点光影。
于是她努力想要再试着动一下,却痛得冷汗直冒,只一瞬间便湿了夏衫。
她仰躺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帐顶,一颗心在腔子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听着自己强烈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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