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牧的雪永远都是柔和的,宁静的,像絮。雪牧一点都不冷,要过好几年才能真正遇到一场摸得着的厚雪。
末衍去了雪岭峰。
一时间大街小巷众说纷纭。
雪岭峰是雪牧唯一终年可见积雪的地方,在极北,快要挨着北央了,终究是隔了一条阙凉的咸湖。
有人说是因为郃帝不愿退位予末衍所以末衍才走的,也有说,末衍终于是厌倦了,骄纵奢靡的帝王,不成气候的朝廷,最主要的是近年来伏摩的利爪终于伸到了雪牧的跟前。
雪牧末氏,风雅儒士,六世皆为朝廷重官,从末衍的曾祖父起便是摄政大臣,祖父册封为敬亭王,父亲则是摄政王,而末衍是末氏一脉中最年轻的摄政王。
雪牧崇尚文风,古雅典籍,风儒雅士,一代又一代,武官被无止尽的削弱,便有了今日不堪一击溃不成军,不负当年三盛国之名。
而极西之地的伏摩,多年来始终虎视眈眈却遥遥相望不曾伸出魔爪,口才贤能之辈多有揣测,正是由于当初三盛国时期,三国互助互望,所以才唯恐一旦动摇雪牧,会引起其他两大国的戒心。可惜终究是,扶不起的烂泥只能眼看着它融入大地之中。
伏摩要来了。伏摩要来了。伏摩要来了。
末衍退隐,举家远迁,更多人谈论的居然是当今朝局,政向,却罕有人提及,那早就亏空的国库。恐怕默默垂泪的,真的只有躺在安乐大殿之中的雪牧郃帝了。
“混账!狗奴才!吃里扒外的白眼狼!”郃帝已经词穷,再也骂不出什么来。近侍洛良成阴翳的看着帝王,面上一片哀痛,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这会儿倒是骂的凶,那末王爷走的时候,您怎么也不拦着呀,什么都不敢问,只喃喃了一句,“还回来吗?”
末王爷这次倒是心实,思忖了半晌才回道,“眼下局势大乱,怕出了大都,就身不由己了。”那郃帝听完却是眼眶一红,人人都以他会挽留,却是送了上好的良驹车马,眼睁睁的看着走了。
雪牧没了末氏,人心惶惶。老老少少都彻夜点灯,唯恐伏摩鬼军来袭,死的不明不白一觉就这么永远的睡下去了。
“小爷,再往北了去天气实在寒冷。您看,夫人的身子……”高高坐在黑色骏马上身披灰金色裘氅,一脸肃容的男子顿了一顿,侧目仔仔细细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马车。
那是极精致厚实的马车,要八匹健壮的成年大马同时才能拉动,这样的马车只适合于官道短途,长时间的迁徙途中并不适用。但是他还是让昭儿坐了这俩马车,因为只有这辆车里能备下炭火和软榻。她再也经不起折腾了。那腹中六个月的孩子更经不起。
“她能挺住的,继续赶路。我们尽量只在白天走,入了夜就找驿站住下。”
老管家康宗无声的叹了口气。小爷的脾气他懂,毕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可是夫人——看上去软软呼呼的一个人儿,怎么也是个犟脾气。只是苦了年幼的少小姐,还有那未出世的小少爷。从大都一路走官道出了镇西门,穿了天险,后头的路就陡峭了,甚至要走一段无迹可寻的上坡路才能抵达雪岭峰山脉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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