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露庭也是有假期的,在每月的中旬,末旬均露庭会闭馆,她们也得以在摧残中喘口气。
碰巧青妩在来这的第二日便来了例假。
嫂子关心地来她房里看望,目光却始终停留于浸泡在盆内那件沾满血渍的内裙上。青妩和气地说到:"嫂子,您也看到了,我身体不适,想休息几日。"
嫂子深藏不露地笑了笑,"那当然了,身体不舒服就得休息。但是均露庭里有一个规矩,就连老身也不得违反。"说罢长叹一口气,慈眉善目地望着她说到:"宫里不养闲人,每个人都要做事,只有付出了,才会有回报,才换来你每日的吃穿住行。"
青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就算是例假期你也得做事情,庭内每日的打扫清洁,食品准备都是丝毫不能马虎的。这样吧,你今日就好好休息一天,明日早起去清务院报个道,根据流程去做事,明白吗。"说完又停顿了一下,"在外面,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老身就先走了。"嫂子的话意味深长,青妩把这句话记在心里。
因为几日前,母亲也是这么嘱托自己的。在外面,太多人都难以捉摸,既是如此,何不过好自己的生活呢。
打杂的事情在她人眼里是低下辛劳的苦命事,可在青妩眼里,就是天堂。她可以靠自己的劳动生存下去。
青妩步伐轻盈地走到窗前,轻轻揉抚着伸进屋内的一枝桃花,若有所思。正巧望到了坐在假山旁的南雁。她一下子就开心了,"南雁妹妹!"她叫的声音很大,可是南雁就像没听到似的毫无反应。
青妩呆呆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她一定是没听到,我下楼去找她好了。"可是当青妩走下楼时,却发现假山处空空如也,连个人影也没有。她的心一下子莫名地空洞洞的,不必再安慰自己了。
南雁头也不回地走了,刚折下的花被冷淡地抛弃在地。她嘴角颤动着下扬,眼光逐渐变得锐利:"姐姐,以后你还会这般幸运吗?"
这晚忘了关窗,凉风溜进来,第二日早起的青妩微微受了凉。她吸了吸鼻子,没事似的出了门。可还没到清务院,在墙外拐角处就撞到了人。这名相撞男子衣着朴素,面庞清秀,见她一脸惊恐的表情,不禁笑了笑,他捡起地上的书卷,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继续走自己的路。青妩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走远了,迟来的歉意感使她还是从嘴中吐出"抱歉"两个字。不过估计他听不到了,正如她也看不到男子嘴角洋溢的笑意一般。
她按照清务院墙上贴的告示顺利地办好了临时身份手续,领取了一块泛旧的女工牌。出了院门,只觉得心情大好。
青妩给监工看了工牌,对方却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才从仓库中抽出两套淡青色的工服递过来:"归还前记得洗干净。"好。"
青妩换上衣服,更显雅致端庄。她将发丝整齐地束成一团,用玉簪固定好。
带她的那名女工师傅叫珍姐,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面容憔悴,神色却温和,她平静地交待给青妩一些工作上的注意事项。"桌子清洁过后一定要用花露再抹一遍…给客人端茶水点心时一定要轻拿轻放。"她说得很认真,想必做起事来也是一丝不苟的。
青妩谦和地点了点头,挽起袖子拿上抹布水桶开始干活。清晨的阳光开始泛热,没多久,青妩忙得大汗淋漓。
"做杂工是挺累的,很多女子都不愿意做,也不知道你可以坚持多久。"珍姐玩笑似地说道。青妩喘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活,无邪地笑了笑,"我只是身体累,但是心里却很开心。"
珍姐并没有把她的话太放在心上。"这么些年,我见过的女子少说也有成百上千,哪一个不是一开始壮志凌云地,到最后呢却还不是受不了辛苦,宁愿去取悦客人也不愿做这赃累活。"
说罢神情有些哀凉,"所以这苦差事自然而然就落在我们这类人身上了。记得六年前,我也曾和你一样,刚入宫,年轻貌美,围绕我的男子也不少。可是我却心性高傲,得罪了权贵,开始了这痛苦而漫无休止的后半生。你看看,才几年光景我都累成这般模样了。"青妩有些不忍地舔了舔舌头,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默默地听她继续说完。珍姐也打开了几年的话匣子,以过来人的口吻劝诫她:"你现在还不能体会这其中的艰辛,珍姐这几年来也曾经懊悔过多次,若是当年顺了这个环境,随欲而安,我至少也不会是这个境地。其实来这里享乐的官员也不是很多,每名女子每天最多也就侍候两三个人,有的官员喜听风雅,听个小曲聊个天也就心满意足地走了。你说,哪个选择更好呢,再说,世间又有哪名女子能永保贞洁呢。"
青妩静静地垂下眼眸。每人的人生观都不一样,孰对孰错,何必强求呢。
她露出微笑,做了个小鬼脸,礼貌地指了指楼下说道:"珍姐,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叫你的名字。"楼下的人探出脑袋,不耐烦地又叫了一遍:"王绒珍!""哎,来了!"
吓得珍姐一跃而起,卑贱地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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