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丹筱筑内,满园遍植绿竹与枫树,现下秋光正好,枫叶如丹,幽幽翠竹夹带其中,煞是怡人,还没进院子就远远的透过圆洞门看见里面的满地红叶,不由得加快脚步。
隐约中有飘渺的笛声从里面随着秋风传了出来,走近些才听清,吹的是《暗香》: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唤醒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虽然这曲子吹得曲折婉转,悠扬动听,却让人觉得忧伤,我愣了下,拉着杜珩往院内走去。
一座精巧的亭子坐落在小池边,亭边围栏上放了几盆绿菊,二哥今天穿了身玄青色长袍,手持玉笛,长身玉立在栏杆边上,许是站的久了,头顶束发的玉冠上已有稀薄的露水。
我放开杜珩的手,径自走到亭中石桌旁坐下,眉毛微挑,轻快道:“小二,上茶”又拍拍旁边的凳子:“珩姐姐,快过来啊”
杜珩对二哥含笑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缓步过来坐下。
二哥往桌上一趴,淡淡道:“没有”
从进门听了那笛声便隐约觉得,二哥好像有心事,想着闹闹他,让他分心下也好,便上前去拽他胳膊:“好二哥就赏我们一口茶喝吧,何况珩姐姐是客,从通州那么远的地方才回来,你竟舍得连茶也不给喝一杯”
杜珩在对面捂着嘴噗嗤笑了出来:“几年没见,原以为长进了,没成想还是这泼皮样儿”
我不跟她搭话,只磨着二哥:“其实我是想学泡茶了,今天就算是你先给我演示一遍,改日我泡给你喝,可好?”
我就知道,只要我肯学,他必定会教的,他撤回手弹了下我额头,无奈道:“从小就磨不过你,说吧想喝什么茶”
我狡黠的看他一眼道:“你不是新得了半斤武夷山大红袍么”
二哥眉毛一挑:“死丫头,你倒识货”
我调皮的站起身向他一礼:“多谢公子”
他并不理我,但从见面就发现他微微蹙起的两条眉毛,终是展开了。
紫砂茶壶泛着柔柔的光,二哥将第一泡茶水倒掉,烫了下杯子,加水再泡一次才倒进杯子里,一人递了杯,茶汤金黄透亮,轻轻抿一口只觉味道浓醇清活,香气馥郁久而不散。
杜珩也抿了口称赞道:“果是好茶”她放下紫砂茶杯,轻道:“杯茶盏水也fēng_liú,莫负了、桂时菊候。”
我看着她微笑道:“珩姐姐善箫,不如你我琴箫合奏一曲,让二哥舞剑相和”又转头看向二哥:“如此可好?”
二哥也来了兴致,似乎亦不想负了这桂时菊候,点头应了。
杜珩起身对二哥微笑道:“如此,借箫一用?”
秋风瑟瑟,洞箫清丽,佐以袅袅琴音,《角招》一曲
为春瘦。何堪更绕西湖,尽是垂柳。自看烟外岫。记得与君,湖上携手。君归未久。早乱落、香红千亩。一叶凌波缥缈,过三十六离宫,遣游人回首。
犹有。画船障袖青楼倚扇,相映人争秀。翠翘光欲溜。爱著宫黄,而今时候。伤春似旧。荡一点、春心如酒。写入吴丝自奏。问谁识,曲中心、花前友。
二哥执剑起舞,剑招随着乐声时快时慢,高低起伏,袍裾猎猎作响,剑花轻挽,带起片片红叶,宛如春日蝴蝶,二哥置身于漫天红叶中,竟有出世之感。
曲终剑停,三人相视一笑,犹自陶醉,直至多年以后,犹记得今日,朗朗秋日中,丹枫翠竹间,如玉公子执剑轻舞,宛若仙人。
杜珩盯着二哥目光流转,我微微一笑把她推到二哥身边道:“珩姐姐有话对你说,我去陪娘亲”
说着眼含深意看着杜珩冲她一笑,转身出了枫丹筱筑往娘亲的凭栏听雨去了。
娘亲午睡刚醒,正坐在铜镜前梳头,看见我进来,对我慈祥一笑,我从丫鬟手中接过木梳替娘亲梳头,娘亲的发丝握在手中如丝绸般柔柔滑滑,幽幽的有些桂花香气,平时她云鬓高挽我竟没有发现,三千青丝里已夹了少许白发,我心里微微一酸,将白发藏在里边挽了髻插上金钗饰品。
铜镜中美人迟暮,眼角已有少许皱纹,眉间却依然有股灵动之气,绿宝石耳坠轻轻摇曳,映衬出她的优雅端庄。
我想娘亲年轻的时候应也是倾城美人吧,我爹爹视若珍宝,倾力守护了这大半生,有时候我也会憧憬未来将会遇见什么样的良人,又想若能得一人似爹爹对娘亲般待我,便已无他求。
娘亲见我看着镜子出神,用手摩挲着我的脖颈轻声寻问:“梦儿可是有心事?”
我回过神道:“并没有”又冲她甜甜一笑:“珩姐姐今天过来了,现在正在枫丹筱筑跟二哥在一起,说不定娘亲很快就会有儿媳侍候了呢”
娘亲轻轻刮下我的脸,摇摇头笑叹道:“你这丫头”
从娘亲那边出来想着西园里的木槿现下当是最好,绕了路想去花园里走走,西风阵阵从宽大的袖袍灌了进来,带着些凉意,心下想着回去取件披风再出来也好。
回道自己屋子外还没进门,正准备喊丫鬟给我拿件披风,却发现门口立了个白衣少年。
喜欢浮花浪蕊,终是梦请大家收藏:(m.shudai.cc),书呆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