涟如的话意思再明显不过,跪着的琳依深深剜了一眼涟如,好似恨毒了她,涟如当下便有些瑟瑟,慌忙躲开琳依的眼神。
我心下难受,以前那个敢怒敢言的涟如跑哪去了?如今的她只要受到一丝伤害便像一只温顺小猫,蜷缩在一起,以不理会企图抵挡外界滋扰。而刽子手当仁不让的便是琳依,她抹杀了我率真的涟如,如今她这样狼狈,我怎能袖手旁观呢?
我好似无心地问:“敏妹妹可知道,平常四口之家,若无灾无难,一年需花费多少银两?”
琳依错愕,愣了愣,而后不屑道:“我怎么可能知道?”琳依见我不死心地望着她,便敷衍说着:“左不过二十两吧…….不对,二十五两。”
我轻蔑一笑,继续问着:“那妹妹知道一个生命从出生到死亡需要耗费多少财力、物力么?”
琳依喘着粗重的呼吸,已然不想与我再周旋,随口一说:“不知。”
皇上片刻沉静,而后像下了很大决心似得问我:“是多少?”
我收起刚刚的傲气,低低说着:“二两足已!”
皇上好似不信一般笑了起来:“你与朕开玩笑吧?二两?二两能做什么?”
我直视于他:“皇上出生高贵,自幼锦衣玉食,怎会知道民间疾苦,二两银子在皇宫就如同沙漠中的一粒沙子,大海中的一滴海水,微不足道,可是在贫农心中便是一笔丰厚的财产,能保一家人饱腹。奴婢所有的财物在皇后、敏贵人,甚至皇上您、太后看来都不过尔尔,可是这尔尔之财却能拯救上百人命,天下百姓众多,如果不能顾全,那救得一个也是好的。更何况…….”我顿了顿,鼓起勇气问:“那些大臣们上奏的折子,皇上是否全信?”
皇上疑惑,“为何不能全信?”
我道:“大难当前,他们为免于责罚,所言灾情自然斟酌再三才呈上的,他们说饿死一百,或许人数已经过千,又或许比这更加严重。”
“好了。”太后一声喝止,斜睨了我一眼:“你区区一女子,朝廷之事又知道多少,你所知道的,不过是听那些嚼舌根的说的罢了,真假尚待考证,何烦灌进皇上的耳朵,让皇上担忧。”
皇上静默,陷入沉思。
太后看了满桌子的菜肴,淡淡道:“怕是吃不下了,都撤了吧。你们都先回吧,哀家还有些话要与皇上好好说呢。”
众人像得了赦免,一股脑儿全退了下去,我还想再说些什么来宽慰渐渐悲伤的皇上,但月奴已经上前,与其说是搀扶不如说是架走了我,我轻轻地问:“是我说错了什么么?”
月奴无比恭敬:“小主今天的话有些多了,还是回去好好歇着吧。”
身后是太后有些厌恶的声音:“你也下去吧!”
琳依摇晃着起身,维诺应着也是离开了。
“佟念锦!”
我顿足,琳依几步便追了上来,她望着我好似要把我捏碎一般:“风头你出了,功劳你也得了,只是不知道太后娘娘是否还会与往昔那般疼惜你这个不谙世事的功臣之后,满宫的宫女太监还会不会忌讳你这位新贵。”
说完,狠狠与我擦身而过。
我愣在原地,或许今晚的我话真是多了,多到可以让太后厌恶、让皇上惊愕,而我所做的初衷只是希望皇上能有些慰藉,不一定是良策,但至少可以告诉他,在他忧心的时候,我们并不是什么都不知情。
两日后,太后唤我去慈宁宫,依旧和蔼可亲,让我看不到任何糟糕的东西,她的手一遍又一遍抚过我的手,满脸笑意的提醒我:整个皇宫,只有皇后有资格与皇上并肩,因为他们是夫妻,而我们,除皇后以外所有的人都是妾罢了,为人妾者,是没有资格与皇上说些推心置腹的话的。
我想我的脸色肯定难看极了,我只能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太后似乎觉得不够,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女人嘛,尤其是皇帝身边的女人,能歌善舞、环肥绿瘦,应有尽有,唯独有一种是不能有的,那便是野心。”
她忽而加重了语气,像是劝告我:“权利这种东西,不仅仅是男人,便是女人一旦陷入也是难以自拔的,自古女人得势通常是不会有好下场的,就好像汉高祖的吕后、汉武帝的钩弋夫人便不得善终,所以啊,后宫的女人们,闲着没事就下下棋、画些画、看看戏,偶尔闹一闹也不打紧的,都好过一张嘴就天下、国事的好!”
我自知那日失言,有违“后宫不得议政”的教诲,太后也是真的动气了,便也不再遮掩,忙俯身下跪,“是臣妾一时糊涂,把平日里听到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说与皇上听……”
未等我说完,太后便阻止了我,她扶我起身,“哀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还小,难免会有说错话的时候,只是千不该万不该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她嘴角抿成弧度,有了森冷的寒意:“其实古往今来,人和人的命从一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的。就如皇后,天生为凰,就该与龙比肩,所以即便她有诸多不妥,她还会是唯一的皇后。再譬如恪妃,温婉柔善,皇上自然珍爱,可就算皇上再疼爱,也始终低皇后一等。再说庆嫔,出身包衣命格卑贱,就算生育皇子,也一辈子如蝼蚁般…...你应该明白的,人和人的差距是与生俱来的,就如山鸡和凤凰,虽看上去无多大差距,但差之毫厘却谬以千里,所以身份这个东西不是你聪明,有点盘算就可以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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