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已经在齐国都城外驻扎三日了。
“报,”副将进帐,单膝跪下奉上议和书,脸上是掩不住的意气风发,“齐国那皇帝小儿终于坐不住了,说要用齐北五地换十年太平,不过是些蛮荒之地罢了,他真当我们梁国软弱可欺么?”
“不要小瞧齐国,”苏倾一手托腮,用发簪把绣着祥云纹的和书挑开,好像里面包着匕首一样,“座上的人虽然年幼,他背后的可是只猛兽。”
“崔家?”副将看她一脸悠然的样子,又问:“您说的是…崔太后?”
“可不是嘛——”
苏倾似笑非笑地瞄了副将一眼,拉长声音道:“美人猛兽——别看她一张美人皮,爪子利着呢。”
她掠过布帛上冗长的文字,心中嗤笑,崔画的小心思真是令人生厌,知道她最恨长篇累牍的啰嗦,偏偏要使出浑身力气咬文嚼字,光是描述北地风光便用了大段。
倒是可惜了这上好的料子。
苏倾觉得有些乏味,眼角一瞥,“威武侯”三个字猛地闯入视线。
手中闲转的簪子飞了出去,落在地毯上“扑簌”一声响。
“威武侯?”她喃喃。
“是,齐国愿将威武侯一并送来,说是…”副将斟酌了一下措辞,“随陛下回宫,伴驾解忧…”
苏倾面无表情,握着椅背,手上青筋突起。
副将心中一惊,连忙跪下请罪。在冷汗淋淋时,他听见年轻的女皇说:“撤军。”
“陛下!”他不可思议地惊呼,一时忘了礼数,“万万不可啊!齐国撑不过十日,城中又无精兵良将,一旦错过这次良机…”
“知道了,”她打断他,“我说撤军。”
副将离开之后,苏倾在帐中独自站了很久,突然抡起椅子砸了出去,把桌上的东西掀翻在地,右拳一下又一下发狠似地砸向桌面。
“你倒大方,”她终于安静下来,看见一滴水渍在桌上溅开,自言自语地重复,“你可真大方。”
梁国最近闲言四起。
女皇御驾亲征,虽然划了邻国五座城池,但有传言说当时大军压城,明明可以一举攻城掠地,女皇却执意撤军,只因齐国献上了他们的威武侯,曾经战无不胜的银甲将军。
梁人在茶楼酒馆中交头接耳,色令智昏,终究是女子啊。
大军凯旋那天,女皇身骑黑马领兵入城,暗红绣金的袍子在阳光下隐隐闪光。队伍末尾的马车里坐着齐国的威武侯,车帘飘起的时候不少百姓看见了男人冷峻的脸,和斜着划过鼻梁的狰狞伤疤。
一阵唏嘘。
虽然是敌国曾经的将军,但英才的陨落总教人心生感慨。威武侯崔目出征讨伐蛮夷时受了重伤,毁了出众的面容不说,两条腿也站不起来了。
昔日的常胜将军,如今不过是废人一个。
千里迢迢来到异国,入宫伴驾说得好听,众人心知肚明,这个男人是被自己所效忠的国家,当作男宠献上来的。
崔目闭上眼睛,避开窗外那些好奇或恶意的探视。
梁国气候湿润,再加上连日奔波,他的双腿隐隐刺痛,估计晚上又是一夜难眠。
临行前崔画哭着说,哥哥,我实在没有办法。
她已经是一国的太后了,厚重端庄的朝服上绣着振翅欲飞的吉鸟,妆容也稳重凌冽,可在眼泪落下的那一刻,她仿佛还是年少犯错时向他求救的小妹妹。
可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是崔府里无人在意的庶子,生下他的女人——为了富贵绞尽脑汁攀附上崔父的青楼妓子,在生产后便没了性命。
女人是高门里不能留下的耻辱,他是不得不留下的耻辱。
马车停了,梁宫中的侍卫开门,崔目表示可以自已下车,对方沉默又轻蔑地扫了一眼他的腿,动作粗鲁地将他抱下来放在轮椅上。
这样的眼神他并不陌生。
府中的奴仆总是这样看他,一边嘲讽地称他“五公子”,一边拿走他为数不多的份例。所以冬天总是很冷,饭菜总是勉强果腹,衣袖总是遮不住手腕。
直到遇见崔画的那一天。
那时他躲在废旧的老祠堂,一双小手突然掀开了面前的幔帐,女孩惊喜又疑惑地问:“你是什么人?”
她的动作太猛了,老旧的幔帐带起灰尘,一粒粒在光线中疯狂地碰撞,翻滚,迫不及待地从他藏身的黑暗角落里逃跑。
“我是崔五。”
他举手遮住光线,有些犹豫,面前的小女孩是府中备受宠爱的嫡女,崔目不确定知道自己身份后,对方会是什么反应。
“五哥哥。”崔画脆生生地喊,拉着他向外跑,朝门外的小孩们宣布道:“我赢了!我找到了五哥哥!”
她粉白的纱衣在鲜亮的阳光下翻飞,像一只没有忧愁的小蝴蝶。握着他的手暖和又坚定,仿佛他是一件令她骄傲的奖品。
崔画像认定了崔目一样腻在他身边,娇娇柔柔地喊他哥哥。他看着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长出了根。
所以才有了崔目,所以才有了威武大将军。
谢谢你,我的小蝴蝶。
侍卫搜了身之后,由人将崔目推到了一处宫殿,身后的小太监说:“公子是入了这园子的第一人,必然是有福的。”
百官对苏倾的“后宫”束手无策,毕竟世家公子少有愿意背负以色侍人的压力进宫侍奉,众人也不敢冒着天地纲常提议扩充后宫,所以梁国的宫中分外清净。
有福。他在心里把这两个字念了几遍,“残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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