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豹子的生母顶不住外边说闲话之人给她造成的巨大压力了。因为那阵子岭前村中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多为这档子事。她托人到我们这边说,愿意其长子虎子顶替豹子过继给我奶奶。可虎子早已是20多岁的人了,与奶奶根本毫无什么感情可谈。一方面,奶奶是四里八乡出了名的老好人,另一方面对此事也倍感无奈。也就同意了。
“好在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没有白操心,走个小的却换来个大的。我还能说啥呢。”这是奶奶与人聊起这件事时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于是虎子名义上也就成了奶奶的儿子了。
夏日的干风是麦子最好的催熟剂,在空中轻轻一刮,就把它们变成金黄色的了。照常理,这该是农家最喜悦的时候,因为汗水此刻在饱满的麦粒上得到了回报。然而,奶奶和我却喜忧参半。分家时给我们分的地里的粮食虽不多,但就那么小小的一块,收割起来,也是我们俩力所不能及的。若不及时收割完,再赶上一场雨,麦子很可能就会烂在地里。没办法,奶奶只有到那边说了一大堆好话,才拉上虎子一起到田里帮忙。
田地里,满眼黄澄澄的“金粒子”该是何等的让人心生欢喜啊。可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想,娘让儿子做点事竟会像请大爷似的,好话需得说个三船五车。一种无法名状的酸楚感涌上心头。麦穗在风中不住地摇头叹息,起伏间似一条条凶恶的毒蛇向我们蠕动着,蠕动着。土崖边几棵野柳树,古时的死囚犯般披头散发,一脸的丧气。在心中哀叹着:再没有自由的生活了呀!数只麻雀穿着死灰色的外衣在周围时不时的悲鸣几下,声音甚是恼人。
奶奶一镰刀一镰刀地割着麦子,脚下踩得麦秆茬子“噼啪”作响,声如枯骨碎裂一样,使人不寒而栗。虎子也心不甘情不愿地干着活,与我和奶奶互不搭腔,没有半点家人在一起的融洽感觉。我只负责用一小绺儿一小绺儿的麦秆当绳子去把割好的麦子捆扎成捆儿。由于年龄小,我经常不是系得太松而自动散开,就是用力过猛而把“绳子”扯断。我努力继续着,一来想让奶奶少费事些,二来怕与虎子四目相对。他的目光就像要将我扒皮抽筋一样。在尴尬的氛围中,太阳不知不觉间挂于正南了。装好车,虎子满脸无奈地拉着车往家回。整个过程,如一部默片,充满沉默和压抑。
至家门前,虎子急忙将麦子摊在路上。转头对奶奶说:“中午我去那头歇。”“刚到这边,不习惯很正常。你咋着高兴就咋弄,就是不跟我说还能不让你去?”奶奶满脸慈祥的笑。豹子走后,厨房又想起了饱含浓浓家味的“锅碗瓢盆交响曲”。不一会儿,炒鸡蛋的香味便飘散开来。我不禁纳闷起来,一向厌恶鸡蛋的奶奶怎么就炒起鸡蛋了呢?定是慰劳我的,我自恋的想。稍顷,她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捞面走过来对我说:“你的自己去盛,这个我给咱家的大功臣送去。听说他很喜欢这东西。”听此言,我心中顿生一股子嫉妒感。同时我暗想,一上午的劳动定会在母亲对儿子的关怀下画上个圆满的句号。
然而我等来的却是奶奶送饭时那兴奋劲儿荡然无存后的神情。她左手紧紧捂着右胳膊,先是目光呆滞的坐在了椅子上,但随即意识到了我的存在,又略显手足无措地掩饰着什么。我这才发现,她那只捂着胳膊的手,指缝中有些血迹。“咋啦?是不是虎子发脾气了?”我惊恐的问。“没有,没有,没有!是我走路太慌,被木门上的钉子划到了。你吃完饭赶紧躺会儿去,下午地里的那些活儿咱俩去干就行了。我就不去叫虎子了。”奶奶解释并嘱咐我说。当我再次充满疑惑的追问受伤的原因时,她满含责怪地说:“小孩儿家问那么多干啥?不睡就去柜子里拿些布条,弄点“止血蜡”过来。”这种多年来被我们家视为止血良药的“止血蜡”,其实是芦苇尚未开放的花朵,因为长得形似蜡烛又有良好的止血功效而得此名。我们家长期都备有许多,用以处理一些生活中磕磕碰碰造成的小伤口。将这些拿过来后,她自己看似轻松地包扎了起。前额上豆大的汗珠缓缓滑动并汇聚在一起,犹如一条苦水构成的小河。
人有时候会迸发出令自己都惊讶的力量。下午的劳动并没有因奶奶有伤而中断或者受到多大的影响。与上午不同的是只有两个人,一位是稍显“弓形”的老人,一个是有些残疾的孩子。劳动时的整个画面像是在诅咒着什么,又像是在期望着什么。
此后,虎子就再没有到这边来过。与奶奶之间本就凌驾在“走形式”之上的母子关系就彻彻底底名存实亡了。原来,当天虎子回到那边后,受到了其生母的数落。指头戳着他鼻尖说:“你年龄也不小了,心眼儿怎么还那么死板呢!让你顶替你兄弟去给那老太婆当儿子,只不过是为了让村里人少戳我脊梁骨,不是真让你去侍奉她!谁让你去干活的?!以后做事掂量点儿,我还没死呢!”辱骂了虎子好一会儿。虎子刚刚受完气,奶奶便端着饭去了。于是头脑正发热的他,接过碗狠狠地摔在了旁边的石凳上。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碗稀碎,一个飞溅而出可恶的碎片从奶奶胳膊旁划了过去。就有了我在家中看到的一切。窝一肚子火的虎子还冲着奶奶大声咆哮:“都怪你拾了那个野种,要不然我能受这个气吗!到现在你咋还不明白自己何以走到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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