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一时大感诧异。
微言瞧了她一眼,向自己的得力侍女慢慢解释道:
“小茶留在理婉容那边,她的身份是挑明了的。因此她看到的东西,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别人故意让她看见来误导我们的。这样想的话,要弄清楚其实就不难了。”
“越荷身边最看重的两个宫女便是桑葚和姚黄。她入宫以来更加依靠老道的姚黄,但桑葚却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所以桑葚才是真正能代表越荷态度的人。何况越荷因为姚黄办事出了纰漏才被幽禁,若说她心中没有一点怨怼,可能么?”
“小茶所看到的的一定是真假掺半。而根据她所见可知的就是:越荷与姚黄有矛盾,碍于姚黄还有后手才继续优待她。越荷对姚黄的倚重是自入宫以来的,因此这后手只可能是关乎我们。对于这段话一般的理解,就是越荷故意让桑葚和姚黄吵架,通过小茶透露给我们,她手上还有我们的把柄,如果继续为难必定鱼死网破。然而——”
“然而洛微言聪明多思,她必然还会往深里想。”越荷笑意浅淡,执盏啜了一口,对姚黄说道,“因为姚黄对于贤德贵妃极为忠心。”
“因为姚黄尽管留下侍奉理婉容,但她其实与魏紫一般,对于贤德贵妃极为忠心,假若她手上还有一丝一毫的把柄,在圣上未作出判罚之前,她就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来,因为不知来日是否还有机会面圣,哪怕证据不完全也要立刻交出来。因为她真正忠心的人是贤德贵妃,而非理婉容。”微言道。
“但姚黄你在贤德贵妃外,却对我有一层顾惜,不肯拖着我送死,更希冀图谋来日,于是瞒下了屏风事宜。”越荷声音渐低,“或者说,你很清楚那奈何不了洛微言。”
“所以说,她们其实只是在虚张声势。”微言以指甲轻敲瓷碟,“这样一来,所有的东西都能解释得通了。越荷与姚黄根本没有查到更深一层,并且关系出现裂痕。桑葚作为越荷真正信任之人早已对姚黄不满,因此就这由头发火。而姚黄手上的伤痕也并非苦肉之计——以姚黄对于李月河的忠心,真可能效忠下一个人么?”微言一阵冷笑,“因此……”
“因此,以洛微言之多思,反而会比旁人更多想一层。而我们也就打消了她的疑虑,逃过这一劫。”越荷将清凉的药膏涂抹在姚黄青紫的腕子上,二人对视,默契至极却露出一缕苦笑。
——来日定不再受这钳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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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晖殿的甜香丝丝缕缕,富丽奢侈尽显贵妃后宫第一人的恩宠。玉河斜倚在榻上,口中的枣儿已噙了许久却仍未含下,仿佛要索尽其最后一丝甜意,直至索然无味。
魏紫跪于地上,原本自己还未平静的内心却随着贵妃的神情再生波澜。她从未如此痛恨过李老爷,要将小李贵妃也送进这宫里来。折了一位李贵妃,还要折下一位吗?
“姚黄所说……就是如此。”魏紫嗓音艰涩,“当年害死贤德贵妃之人,众人只知道盯着容妃,可谁能想到洛氏也插了一脚!姚黄一直怀疑这一点,又没有证据,不愿将娘娘拖进来,这也是她留在理婉容身边的原因……理婉容肯支持她查当初的事,如今姚黄已经有了头绪。洛氏不止在贤德贵妃身边埋了瑞香,她还命人买通了工匠……就在贵妃日日对着的那扇屏风里藏了有毒的香料……”
“够了!”玉河猛地喝了一声,抬手打翻了枣盘,晶红剔透的枣儿霎时咕噜噜滚了一地。她面上带笑,似泣非泣,“之前你与我说,苏姐姐害了我姐姐。如今姚黄又说洛微言也动了手脚……那么你告诉我究竟谁才是仇人——究竟是谁害了姐姐……”她终于忍不住,泪珠滚滚落下,“文雅安静的苏姐姐是仇人,温良大方的章贵嫔也是仇人,你们一个个只管把话往我这边递,那么这个后宫我便没一个人可信任么?”
“主子!主子!”魏紫急忙起身,不顾尊卑便将玉河哭泣的面容埋入怀中,哄哭泣小儿一般轻声哄劝道,“主子莫哭……莫哭……”她说着也是目中含泪,从未有一刻如此心疼怀中明明应该无忧无虑的女子,“奴婢在这儿,奴婢永远一心一意为你考虑着。”
她抹干眼泪,毅然推开了玉河:
“可是主子,日子总得过下去……你听我说,我们不能任由别人宰割……靠自己也得活下去。洛微言,洛微言她对后位有野心,她迟早有一天会对主子出手……我们在明而她在暗……”
玉河脸上还挂着泪痕,可她也冷静下来了,目光前所未有的明亮:
“意思是说我得帮越荷复宠是么?”
见贵妃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还很可能听进去了,魏紫松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是这样没错。”见玉河微微皱眉,魏紫慌忙解释道,“奴婢一定是为您考虑的。洛氏诡谲,不能不防。而理婉容已经和她撕破了脸,假若她能出来,必然可以牵制对方,我们便有了喘息之机,更可从旁窥伺寻找时机……总好过独自对付她,又不知她究竟何时出手。”
“越荷?”玉河口中呢喃过这个名字,突然,一种相依为命的孤苦感涌上心头。对于那个女子莫名的亲切熟悉,这时候仿佛她们就成为了最好的天然联盟。越荷,同样是洛微言的敌人。就好像当初姐姐被洛氏害了一样……玉河说不清那是亲切还是别的。
她就像攥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把这个名字握在了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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